藝術：藝術家與生活的聯姻

摘要：研究盧卡奇他的美學思想需從他早期階段起步，《作為讀者的盧卡奇》中收錄了盧卡奇在青年時期評論高更的文章，本文將從盧卡奇對高更的論述出發，以此來梳理盧卡奇對藝術與生活、藝術之間的關系問題，從而為其后期思想提供整體性的觀照。

關鍵詞：盧卡奇；高更；藝術

目前關于盧卡奇早期的學術著作的討論已經較為豐富，但是有關其單篇散論的研究還尚待挖掘。《作為讀者的盧卡奇》中收錄了盧卡奇在青年時期評論高更一文。盧卡奇在此文中關于藝術與生活、藝術家關系的討論為后來的文藝思想埋下了伏筆，他與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契合之處在此文中也已經初見端倪。

一、藝術源自于生活

盧卡奇在追溯藝術發展歷史時肯定了繪畫藝術從裝飾功能的解放，成為獨立藝術的過程，他也指出由此出現的問題：一味追求獨創，與生活和藝術家脫節。對此，高更給出了解決方案：尋求藝術的和諧，需基于生活的和諧；只局限于藝術領域，無法獲得和諧。

盧卡奇認為目前現代藝術的主要目標是以更加完美的形式來表現外部世界，但繪畫藝術呈現出這樣的問題：創作以迎合市場為主要目的，缺乏真正價值，藝術家變得隔絕，努力去創造新的東西來博得公眾的注意。現代藝術的導向已經偏離正確的航向，一切都以獨創性為衡量藝術品好壞的唯一標準，這使得繪畫藝術迷失在了脫離生活的荒漠之中。這種困境持續到印象派繪畫興起，才逐漸得到緩解。印象主義畫家主要把身邊的生活瑣事和直接見聞作為題材，多描繪現實的人物和自然風景。但是印象派對生活的關注、畫家主觀創造能力的運用依然沒有解決繪畫藝術真正價值缺失問題，盧卡奇認為梵高了解到其背后的原因：“生活中無秩序、文化的缺席、藝術和藝術家的隔離”。這也暗示了盧卡奇在青年時期已經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態度，資本主義性質的生活無法孳生有價值藝術的土壤，藝術應當植根于非資本主義文明。

在現代藝術中，盧卡奇看到藝術已經離真正的生活越來越遠，藝術削弱了其人性。因為對內在性的過分強調，使藝術家只注重內心世界，并使其成為客觀現實生活中的一個消極被動的旁觀者，而不是積極主動的參與者。文化的唯美傾向使藝術與生活被進一步的分離，最終導致“為藝術而藝術”的唯美主義，對這種藝術盧卡奇始終是深惡痛絕的。資本主義社會中，資本越來越加劇地擴展到整個藝術。“到19世紀，在資本主義的大海中還曾有過非資本主義的小島”，在這些地方真正藝術尚能存在。后來，遠離資本主義的真正藝術沒能抵抗住資本主義強大實力的侵略，淪落為以商業利益為目的的投機對象。

盧卡奇認為，社會存在決定思維，藝術家也不例外。藝術家正是從生活現實中獲取材料與靈感，并努力表現出他所認識的人生與社會現象，什么樣的社會產生什么樣的藝術家。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產生的藝術家都是以商業利益為主導，不斷追求創新性以迎合市場，其藝術作品而喪失了藝術的真正價值。

二、藝術家對藝術的貢獻

藝術不僅要根植于生活，同時藝術家自身也不可缺席。但由于資本主義資本積累引起的“客體文化”與“主體文化”疏離，藝術與藝術家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同時，由于現實主義的盛行，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更多地著眼于資本主義現實，而非藝術家本身。

在高更所停留的塔西提島被視作在野蠻人避難時，盧卡奇指出“塔西提島沒有野蠻人，歐洲也沒有文化。高更到塔西提島時強力擺脫的只是我們的文明，以在擁有千年文化的土著人中換取平和與安寧”。盧卡奇否定資本主義文明高于其他文明，還將高更解決藝術困境的方式追溯到非資本主義文明的小島，可見他將資本主義擴大生產引起的主、客體文化的疏離視作藝術家遠離藝術的原因之一。

青年盧卡奇在寫作此文時尚未接觸馬克思主義，僅憑個體經驗和社會認知做出了如上的價值判斷。他有如此看法，宏觀上是因整體生活的坍塌是當時重要的時代特征；微觀上因作為資產階級之子和青年知識分子的盧卡奇體驗到了深刻的孤獨感和分裂感，盧卡奇的成長環境已經讓他產生異化的感受，“在家里，絕對的異化，特別是母親，幾乎沒有交流。哥哥，根本不交流”。他后來給物化的定義可以視作為對此價值判斷的進一步發展和提煉。

自由個體經濟活動導致資本家不斷擴大資本積累，因此出現的大規模生產又引起勞動分工，而分工專門化就會使“客體文化”與“主體文化”逐漸疏離，在性質上獲得獨立——這種“文化悲劇”是盧卡奇對社會的基本判斷之一。高更為他所解決文化悲劇問題的提供了巨大幫助。高更對于“現代藝術家和生活之間關系”的解答表明用和諧地解決悲劇局面的可能性，那就是“塔西提島”，厭倦歐洲生活的高更獨自一人來到“塔西提島”，找回了繪畫的激情和沖動。許多人認為這是逃避文明，在野蠻人中逃避，但盧卡奇糾正了這一看法，他指出：“對高更而言，塔西提島并非如許多人所認為的逃避，反而是他目標的達成”。高更起初在藝術領域里尋求和諧，但于歐洲文明之中始終沒能找到；現在，到達遠離歐洲資本主義文明的塔西提島之后找到了。

盧卡奇后來在《現代主義意識形態》批評現代主義，他認為技巧要為寫實服務才有價值。藝術家不應受外在條件的干涉，而應“自我指導”，并與社會發展保持密切關系。一切偉大的藝術都是由“現實體驗”、“自我指導”所共同創造，這是現實主義與人道主義的統一。

總的來說，青年盧卡奇肯定了現代藝術發展解放的意義，但是對其所處的資本主義文化進行了批判，在此“為藝術而藝術”的環境之中，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讓藝術實現生活與藝術家二者之間的完全參與，導致了藝術真正價值無法得到認知和實現。在高更進步并超越了“為藝術而藝術”，為生活和藝術家的聯姻指出了可能的道路。但盧卡奇也指出，高更是唯一達到他目標的現代藝術家，再無其他藝術家搜索到自己的塔西提島，因為以逃離資本主義文化來解決藝術與生活、藝術家關系的方案仍然是悲劇的。正如盧卡奇在文末所提到的，高更的生活“依然是一個孤獨的典型、一個優美的夢、一個美麗的可能，一個不凡的幻覺”。

參考文獻

【1】Lukacs.theLukacs reader.Editor：Arpad Kadarkay.Wiley-Blackwell.Nov.6 1995.p160.

【2】杜章智、李渚清、莫立知：《盧卡奇自傳》，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86年版

【3】盧卡奇：《歷史與階級意識》，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4】高更：《諾阿·諾阿：芳香的土地》，郭安定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