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新聞攝影獲獎作品思考

摘要：新聞攝影雖然是藝術攝影的“晚輩”，但同樣具備藝術攝影形象地反映現實、以情感人、故事情節隱喻性的特點。在科技高速發展的今天，新聞攝影形式越來越趨于藝術和觀念化表達，而且許多新聞圖片在形式上也一點不遜于藝術攝影作品，這在世界新聞攝影最高水平的荷賽獲獎作品中就可以看到。本文通過對近幾年獲獎作品的解讀，思考了新聞內涵與藝術表達、信息價值、藝術審美功能相融合的時代特征。

關鍵詞：新聞攝影；荷賽；羅蘭·巴特；藝術性

新聞攝影屬于視覺新聞。讀者在看新聞報道時，首先選擇的是圖片新聞。觀者的內心世界被真實的所具備的圖像易讀性震撼。當一個專業攝影師拿著照相機，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拍出一幅好的攝影作品。在觀念時代的今天，攝影創作應該具備更多技術之外的東西。

一、新聞攝影的信息價值

在讀圖時代的今天，新聞攝影已經成為人們迅速了解事件的重要媒介，將現場最具有典型意義的決定性瞬間記錄下來，圖像視覺表現力和沖擊力往往比文字更能打動讀者的心靈。一幅優秀的新聞攝影作品，可以用很少的文字，甚至不用文字也能很快捷、明確地傳達出新聞的信息。正因為此，新聞攝影才極具魅力，這也是新聞圖片價值高低的判斷標準。

新聞攝影的發展反映著時代與科技的不斷進步，用畫面形象來說話，已經成為當今新聞傳播的一種趨勢。曾連續兩次擔任荷賽評委的黃文先生說過，荷賽在評選初期的第一二輪時，每張照片在屏幕上停留的時間，最短一秒，最長五秒，一幅組照最多二十秒。新聞圖片特別強調以圖像說話，評委們最初只關注畫面形象，此時的文字闡釋不會具有說服力。

荷賽獲獎作品是每年全世界新聞攝影匯總的一次檢閱，它代表了新聞攝影的最高水平。歷年的荷賽獲獎作品總是與沖突、災難和貧窮聯系在一起，其內容不斷地以人類的苦難作為關注點來吸引讀者的視覺。讓人們感知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不同事件和訊息，似乎這已經成為荷賽的靈魂。如56屆荷賽瑞典攝影師PaulHansen拍攝的《加沙葬禮》、55屆攝影師塞繆爾·阿蘭達拍攝的《懷抱中的也門男子》、54屆南非攝影師JodiBieber拍攝的《阿富汗割鼻女孩》、52屆美國攝影師安東尼《陷入危機的美國經濟》以及今年57屆美國攝影師約翰·斯坦梅耶爾的《信號》等獲獎作品都有這些因素。在作品最初的評選中，好的作品并不需要文字說明，它自然會吸引評委們在心里問到“發生什么了”……說明圖像的信息內涵至關重要。為使新聞報道的內容更清晰，體現圖片的信息價值，其作品文字的闡釋和解讀是放在評選的最后階段的。

縱觀讓人回味稱絕的新聞照片，往往是蘊涵了最佳瞬間價值的。隨著攝影大眾化的日益提高，我們看到的所謂“好”的照片并非僅限于純紀實，而是含有某種深刻的、令人思索、回味含意和震撼情感的圖像，這種全新的圖像語言表達說明：“文字圖像是外延的，而象征性圖像是被賦予內涵的①”。

瀏覽近幾年的獲獎作品，我們不難發現，近年的攝影獲獎作品已經和往幾屆的獲獎作品有很大的不同了，很明顯的是新聞攝影與藝術攝影的跨界，信息功能逐漸與審美功能相融。還有的拍攝者直接以“新聞”為素材進行再創作。如57屆荷賽攝影師Brent Stirton獲得表演肖像類，單幅一等獎《印度白化病盲童》。

在如今世界影像數字化信息泛濫的時代，使攝影者更有可能大膽地展開視覺探索，這時候，什么才是好的作品呢？數碼相機新聞攝影的專業性究竟何在？人的視覺最容易被具有求新納異傾向的對象所吸引，這就是新聞攝影報道的價值所在，而那些不斷重復的形象即會喪失新聞報道的意義。

二、圖像信息的意趣和刺點

“意趣”是羅蘭·巴特在《明室.攝影札記》中論述的問題。巴特說：“意趣是有一教養（知識和禮儀）類的東西，能使我認出操作者，能使我體會出他那些想法，那些想法是他進行拍照活動的依據”②。在第57屆荷賽獲得年度圖片獎和當代熱點類單幅一等獎的作品——《信號》，是由美國攝影師約翰·斯坦梅耶爾拍攝的。我們從對這個作品的解讀中，就可以看出作者對當代社會生活的深入觀察和理解。《信號》展現了以深藍色為主的海灘背景，拿著手機的年輕人動態均為剪影，以及形式感很強的畫面。圖片中只記錄下海灘上七八個人的輪廓，沒有出現人臉和代表什么人的符號，更沒有出現具體的而明確的細節指向，但他們高高舉起的手機，都呈現出明亮的屏幕。這幅照片所“看得見”的，好像是攝影師以完美的構圖設計的舞臺表演，借助皎潔的月光，還會讓人認為這些年輕人是在寧靜夜空的留影。我想，曾置身于這種語境中的人，一定被其中的情節所觸動，通過這種“意趣”，隨即產生“刺點”。羅蘭·巴特所謂的“刺點”，正是因“某些細節可以‘刺痛’我”，而所謂的‘刺痛’，是指看影像的人被照片某個偶然的細節刺激而產生的某種強烈感受，如“一雙帶襻兒的皮鞋③”，這種潛在的感受曾在觀者記憶中存在過。在記憶中的圖像引發出更寬廣的想象，從而產生出具有內涵的“盲畫面”。這個“盲畫面”也就是“被想象出來了”的畫面，它是一種想象并不斷重復著的那部分影像，還區別于現實中的景象。照片上不同的人對于觀者來說，“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實質，而是一種優秀的品質”④。

《信號》這個作品正是反映了當今有關移民、偷渡者這一社會現象。整個畫面意境雖然優美，但我們還不能把這幅有美感的作品和“全球化、沖突、移民、貧窮、人性”等重大題材的新聞事件聯系在一起。在觀者看了圖片文字介紹的社會現象后，這個“盲畫面”，即可讓人想象著自己走在吉布提城海岸的夜晚，在那個海灘邊，看著到處都擠滿了來自索馬里、埃塞俄比亞和厄立特里亞等非洲國家的偷渡者。他們舉著手機，不斷從一邊走到另一邊，為了找一個信號最好的地方，搜索從鄰近的索馬里傳來的價格低廉的手機信號，希望能和自己相隔兩地的親人通話。荷賽評委吉利恩·埃德爾斯坦評論說：“這是一張聯系著許多其他故事的圖片，它帶來了關于科技、全球化、移民、貧困、絕望、疏遠、人性等話題的討論。⑤”這種安靜的作品比有沖突的作品還具有更廣闊的視野和意義，巧妙而詩意地引發人們對更深刻問題的關注與思考。其作品憑借這個理由而獲獎是理所當然的事。

一張照片，真正值得看的，是相框外被取景框隔離了的想象和情感。布勒松認為：在所有的表現方法中，攝影是唯一能把精確的和轉瞬即逝的瞬間絲毫不差地固定下來的一種手段。如他的《抱酒瓶的小男孩》表現了給父親買酒歸來的一個小男孩，在大家的注視下，抱著兩個大酒瓶，邁著輕快的步伐，那得意洋洋的神氣，透露出兒童的天真爛漫，這個似乎曾經有過（存在過）的情景特別讓人感動。由此可見，照片獨有的力量，就在于它能及時抓住重要的情感表達，永久保存了這個世上無限時間里一個有限的紀念和珍貴的片斷。

三、新聞攝影的藝術語言

新聞攝影的“新聞價值”和“形象價值”歷來被認為是最重要的兩大要素。長期以來，許多新聞攝影工作者都認為，新聞攝影是屬于新聞范疇而不是屬于藝術范疇，所以新聞價值應在首位。新聞圖片越能滿足廣大讀者對該新聞形象的目睹欲望、滿足讀者審美取向的典型瞬間，其“形象價值”就越大。

新聞以呈現事實為目標，這是新聞攝影的底線，事實是新聞的基本立足點，我們不說真相，真相本身太復雜，但事實應該首先在照片里呈現出來。新聞可以借鑒藝術的表現手法，由于其針對的類別不同其借鑒的程度是不一樣的，允許有更多手法上的創新。

面對新媒體科技的發展，荷賽作品評選標準也在變化，近年“荷賽”得獎中逐漸出現了一些藝術化、觀念性的新聞攝影作品。如第52屆荷賽肖像類組照銅獎作品《復制戰爭》，是用玩偶兵人仿照歷史事件上經典戰役的場景，連背景也是模擬新聞照片現場。當這組照片脫離了新聞現場紀實的特點，作者個人的喜好和照片帶來的趣味性就彰顯出來了。作者李潔軍談道：“我的這組作品名稱是《復制戰爭》，用玩偶再現戰爭經典畫面，用攝影鏡頭復制經典戰地。我的攝影作品是新聞攝影和當代藝術的結合，全部是利用真實的場景與模型完成的。”

回顧第53屆荷賽區志航自拍“裸體俯臥撐”作品《那一刻》，獲當代熱點組圖榮譽獎，他在獲獎人專題演講表示：“我嘗試著拿與中國重大新聞事件有關，并在中國已引發廣泛和強烈關注的觀念攝影，而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新聞攝影參賽作品⑥”。他更在乎的是這樣的作品能在國際新聞攝影平臺和國際社會得到反饋。還有第56屆荷賽傅擁軍的《我好想爸爸媽媽》，這組作品，拍攝的是一個關于留守兒童的主題，在攝影語言上的運用比較接近觀念攝影，他沒有采用一般報道和新聞攝影的手法，我們看到了作為新聞攝影記者另辟蹊徑的成功，頗具有現實意義。

在讀圖時代的今天，新聞傳播者的內涵與外延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諸多著名的作品，有時候看上去似乎很普通和漫不經心，或沒什么技術含量，然而它與我們的心靈感受及攝影的生命力有關。即使觀者和作者都可以漫不經心，但最重要的是讓你明白了是什么震撼了你的心靈。正如羅蘭·巴特所說“是攝影服從于完美幻想的文明寓意，還是正視其不妥協的真實性的重新活躍，就看我如何選擇了”。

可以說“荷賽獎”在借鑒藝術攝影、注重觀念和畫面表現來豐富新聞的內涵和表現形式方面，拓展了新聞攝影的視野。圖像需要有能讓眼睛停留的細節，目光要能被吸引并停留住。然而，因為觀看的人的不同，所受教育的不同，以及觀看的時間、地點的不同，而引發出的價值也不同。只有能讓觀者產生無限遐想空間的作品，才能使新聞攝影具有意義和實用價值。

在新聞攝影與藝術攝影并存的時代，其原有的表現手法正在被打破，許多新聞攝影作品因具藝術表現力，使信息傳播價值得到了更大的提升。我們相信，隨著時代的發展，新聞攝影信息的傳播和表現手段，將會不斷從客觀呈現向藝術情感表達方面探索和發展。

參考文獻：

1、藏策《超隱喻與話語流變》

2、羅蘭·巴特《明室.攝影札記》

注釋：

①藏策《超隱喻與話語流變》P247

②羅蘭·巴特《明室.攝影札記》P37

③羅蘭·巴特《明室.攝影札記》P60

④羅蘭·巴特《明室.攝影札記》P101

⑤《中國文化報》2014年2月23日第8版國際版：“荷賽”年度圖片獎作品《信號》

⑥區志航網易博客《荷賽評委為你揭秘“獎項是如何產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