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法治缺失下人性的悲劇

摘要：《霸王別姬》是一部成功的電影，發人深思。悲劇不斷上演，站在歷史的角度上看，根本原因在于人治凌駕于法治，法治缺失帶來人性的扭曲，繼而便是人的悲劇，社會的悲劇。

沒有法治，就沒有人權，就沒有理性，不論是封建國家、民國時代，還是全民瘋狂的文革時期，社會的傷痛需要時間撫平，也需要進行對法治和歷史的反思。

關鍵詞：霸王別姬；法制史；法治缺失；人性悲??；反思

《霸王別姬》時隔多年，仍然是津津樂道的精華作品。程蝶衣、段小樓、菊仙，是本片中最重要的三個角色，被張國榮、張豐毅、鞏俐表現的淋漓盡致，里面的愛恨喜悲牽動著觀眾的心。先就這三個人物分析一下法治缺失下人性的悲劇。

有人說，菊仙果敢，確實，她認定段小樓后便自己“凈身出戶”連鞋子都不剩地向老鴇贖了身，自己找到段小樓，當眾人的面兒要求明媒正娶。她驕傲，她圓滑，是她拿了劍說了話請動了袁四爺為蝶衣作證，也是她懂得燒掉可能引火上身的“四舊”。

但是這樣一個女人，經歷了風風雨雨，卻經不住批斗大會上自己愛人的“揭發”，回家穿了結婚時的紅衣，上吊死了。有人分析說，“她可以看清世局，卻沒有看清在自己身邊的愛人，于是最終出賣她逼她上絕路的，并不是世局的殘酷，而是段小樓的冷酷。”她可以凌駕于世局，卻做不到超然于愛情，于是終要做愛的殉難者，或許這也揭示了她的悲劇性根源：缺少獨立的人格?！雹倥员揪褪侨崛醯拇?，獨立性的缺乏是常態，但若假設那是一個法治的而不是“人治”的時代，法制健全，則代表全民心智成熟許多，女性作為弱勢群體的現狀和封建傳統的保守觀念與情感就不會如此明顯地左右著一個女人的一生。

而段小樓和程蝶衣二人經歷了“辮子時代”，又經歷日軍侵華，繼而是昏聵的國民黨統治時期，后來是全民瘋狂的文化大革命，每一個階段較之前一個階段都是進步的，但是百姓開化程度低和時代的局限以及歷史落后的殘留讓這兩個一心做角兒維護國粹的人們在時代的汪洋大海中難以安身立命，什么都在變，說變就變，因為一切都是“人”在制定在執行。法制在他們的時代里，并沒有隨著統治者或者執政黨的更迭而改善，一切的風云變幻不過是人們憑著直覺和愿望搭建起來的，沒有法治的維護，社會不可能不亂作一團。

而若說時代烙印最深刻的，當屬段小樓，初始，他擬將舞臺上的霸王氣概延續到現實生活中。在小日本真的侵占了北平之后，他卻毫不猶豫地將茶壺拍在了搶穿戲衣的日本軍人頭上，導致入獄。在隨后的國民黨執政期間，他依然可以為程蝶衣執刀與國民黨軍隊對拼起來，全然不顧自己的身家安危。但正是這樣一個看似鐵骨錚錚的漢子，卻在文革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腰變節，從附和“現代京劇”說，到拋棄程蝶衣，接受與小四同臺演出，再被迫舉磚自砸腦門，再到最后對程蝶衣的控訴，對菊仙的劃清界限，我們看到了英雄氣節的一點一點流失，直到變成了一個純世俗中人，一個為了自己可以不惜出賣朋友妻子的人。

每一個個人的命運匯集起來便是民族的命運，我們不從中華民族當時的落后性和劣根性那么深的層次來討論造成這三位主角悲劇的原因：文化大革命持續了十年，多少冤假錯案多少無辜生命，民主法制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表現在人民生命財產得不到法律保護，個人崇拜嚴重，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多黨合作的政治協商制度和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等一系列民主法制制度無法發揮作用，四人幫為所欲為綱紀混亂。在這樣的背景下，哪怕當時轟動京城的京劇藝術家，又能怎樣？這是人治要把人逼瘋。

后來，1981年6月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指出：“1966年5月至1976年10月的‘文化大革命’，使黨、國家和人民遭到建國以來最嚴重的挫折和損失。”“‘文化大革命’的歷史，證明了毛澤東同志發動‘文化大革命’的主要論點，既不符合馬克思列寧主義，而且也不符合中國的實際。”“實踐證明，‘文化大革命’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意義上的革命或社會進步?！彼笆且粓鲇深I導者錯誤發動，被反革命集團利用，給黨、國家和各族人民帶來嚴重災難的內亂”。

除了這三大主角，對影片中的許多戲份并不多的角色也印象頗深，他們也是蜷縮在這一個個更迭變換的時代潮流下的小小一員，不論曾經是否叱咤風云是否權傾一時，都是云煙。比如張公公，曾經奢靡有權勢，后來呆坐在地上賣煙，儼然一個老太太。

又比如當《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響徹整個劇場時，一個對小四的滿懷向往的表情特寫中，埋伏著轉折的懸念，小四從此發生了改變，背叛了師傅，并換取了師傅的角色，可后來把師傅們斗下去后自己扮成虞姬被紅衛兵們發現，下場可想而知。

還有程段二人的“經紀人”那坤，何等圓滑世故游刃有余，兩位名角兒的成功有他的一份功勞，可是到最后他給段小樓遞上磚頭時的表情呆滯木訥，完全看不出當年的八面玲瓏，形同木偶。

再如袁四爺，“四爺死得很慘。但在江山易色權力更迭的大時代里，那樣的結局，也是尋常。政治歷史，翻云覆雨，不問蒼生。誰是誰非都不好說，無辜被犧牲，也只能認了。四爺冤枉與否，我們無從得知。但那樣的死法必不好受（實際上怎么死也好受不了）。正是眾叛親離，英雄末路。在時代的巨力下，蓋世的豪杰也只是芥塵，眼睜睜看著自己，碎為齏粉?！?/p>

陳凱歌導演在這部劇中透出了對中國法治和歷史的思考。和陳導熟識的周大偉在一文中說：“陳凱歌對我講的一句話，倒成了我終生難忘的繞梁絕響。他對我說：你是讀法律的，你不覺得，在中國這個國家學法律，是件很悲慘的事嗎？看得出，陳凱歌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表達著對我的專業之不幸的深切同情。其中的潛臺詞似乎是說，好好的一個小伙子，看上去既不呆也不傻，你在中國學什么不行，為什么要去學法律呢？這么多年來，陳凱歌的這句問話隱隱約約成了我心里的一個結、一個痛點。不庸諱言，陳凱歌的這句問話也或明或暗地觸到了中國法制的一個痛點……最有底蘊的倒是《霸王別姬》。對我而言，其中印象最深的并不是張國榮的盡顯絕代風華的蘭花指水袖舞以及影片結尾時寶劍落地的\"當啷\"一聲絕響，而是陳凱歌對從歷史的角度乃至人性的角度深層次對文革的透徹分析。這個電影至少告訴人們，在黑暗年代里，每一個人的人格幾乎都是扭曲的，在這一點上名伶們與普通人并沒有天壤之別?！?/p>

華麗的影像，史詩的格局，藝術的渲染，《霸王別姬》這出戲，這本書，帶給了人們太多的精神營養和思考角度。理性文明的社會，不能靠個人崇拜來維持秩序，不能把傳統精華當做腐朽和破舊，不能逼著人去吃人。而這一切的進步，要靠一代一代人去反思，去糾正，去摒棄舊思維培養新習慣。法制的健全還需要人們的智慧去實現而不至于成為一紙空文，人性可以變得更美好，生活可以變得更愜意，讓我們期待一個民主與法治時代的真正到來，讓中國法制史日漸光輝，不讓歷史的悲劇重演。

引文注釋（參考文獻）

天涯社區網友“無意歸”，《霸王別姬》對歷史的拷問，2006年04月04日

豆瓣，網友“古早味”，霸王別姬——袁四爺，2010年4月29日

中國法學網，周大偉，悲觀與樂觀之間：陳凱歌、黃健中遭遇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