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馬克思』的顧后與瞻前

馬克思主義是我們立黨立國的根本指導思想。堅持和鞏固馬克思主義指導地位，是黨和人民團結一致、始終沿著正確方向前進的根本思想保證。習近平總書記要求我們：“要原原本本學習和研究經典著作，努力把馬克思主義作為自己的看家本領”，而所謂“原原本本學習和研究經典著作”，首先就是要秉持一顆獨立的心，平常的心，在經典原著上下苦功夫，老老實實地做馬克思的讀者。

北京大學中文系韓毓海教授的《一篇讀罷頭飛雪，重讀馬克思》，就是其中的一本著作，它不但暢銷，而且入圍了“大眾好書榜”，也是中紀委監察部推薦的干部必讀書，以及中央國家機關讀書活動推薦圖書。僅從書名，即可見這是一本“原原本本學習和研究經典著作”的書，也直見韓毓海對馬克思的推崇。其實，韓毓海更意味深長地指出：“人類只不過剛剛真正地迎來了閱讀馬克思的時代”。

這本書可貴的地方至少有兩點：一是韓毓海寫這本書，通讀了老版本的一整套50卷、53大冊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內容比較全，其中第一篇就是馬克思的博士論文《德謨克利特的自然哲學和伊壁鳩魯的自然哲學的差別》，很多內容后來出版的就沒了，體現了經典原著的權威性和全面性，這種“通讀”的工作極為艱苦，但也最為可貴，正像習近平總書記在北大“五四講話”中所倡導的那樣：“只有下了苦功夫，方才能得真學問”；第二，韓毓海寫這本書，不是為了寫書而寫書，更不是為了科研課題結項“趕任務”，這本書是在一部風靡北大、清華的馬克思課講義的基礎上潤色而成，可謂發自肺腑。

在書中，韓毓?！爸刈x馬克思”，從現代資本與金融革命的問題出發，結合中國及世界社會政治與經濟革命的漫長歷史，重新敘述了馬克思主義學說，以歷史唯物主義方法，來探尋中國千年興衰的動因。在序言中，韓毓海引用魏源的名句，“自古有不王道之富強，無不富強之王道”，認為中國長期歷史發展的基本矛盾，就是追求“富強”與實踐“王道”。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歷史的變遷聯系在一起，“重讀”的結果，就是韓毓海更加堅信了中國能夠為人類發展走出一條新路徑，那就是在“王道”的基礎上實現“富強”。要實現這個目標，要害就在于動員、改造上層，變革中國社會的領導力量；更在于把人民群眾動員和組織起來，以持續不斷的改革與革命，來破解前進道路上的各種挑戰，解決各種新的矛盾與問題。

山東大學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的何中華教授曾說：“我們究竟以一種怎樣的方式‘重讀馬克思’才是恰當的呢？這是一個必須反思且具有前提性的問題?！贝_實如此，畢竟，馬克思離我們已經有快200年了，在關于如何對待馬克思的問題上，學術界一直有三種聲音，一是“回到馬克思”，二是“重讀馬克思”，三是“發展馬克思”。表面上，三種聲音應該以“重讀馬克思”為基礎相統一，而實際上，三種聲音是各有分野：

“回到馬克思”的主題是“經濟學語境中的哲學話語”，試圖重新找回馬克思主義的實質精神，偏重于馬克思關于“實踐”的社會關系的歷史分析?！爸刈x馬克思”的主題是“馬克思的文本”，試圖在重讀中發現馬克思文本中所具有的最新的意義，偏重于馬克思關于“實踐”的批判超越的本質分析。“發展馬克思”的主題是“新的實踐與新的理論”，新的實踐發展新的理論，新的理論指導新的實踐，如果脫離了馬克思，就會陷入“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循環論證。

韓毓海的《一篇讀罷頭飛雪，重讀馬克思》，顯然是盡了追求以“重讀馬克思”為基礎的“回到馬克思”與“發展馬克思”的統一。在“回到馬克思”方面，韓毓海特別強調馬克思在西學中的高度，“馬克思誕生在西方思想的傳統中，不能只知道馬克思，不知道盧梭、孟德斯鳩、亞當·斯密、蒲魯東等等”，不能把“馬克思當成天外來客”。所以，韓毓海在重讀中，確實發現了很多新東西，比如說，“現代人都在說‘看不見的手’，其實是對亞當·斯密的誤讀，‘看不見的手’指的是人類都會情不自禁為后人和別人造?！?，“亞當·斯密《國富論》的主要觀點抄襲自阿拉伯經濟學家安薩利”等等。

正因為韓毓海是在“回到馬克思”中“重讀馬克思”，目標是為了“發展馬克思”，所以，他沒有限于文本本身的糾纏而不自拔。于是，他發現，“資本主義產生存在的歷史規律，是以跨國金融體系為前提而建立的”“馬克思面對和討論的市場是金融市場，而非此前政治經濟學所關注的商品市場”“市場發展并不必然走向資本主義，單靠市場無法推進現代化，必須借助資本的力量”“貨幣交換、市場經濟、信用制度都是由戰爭性的國家體系創造出來的，而非由于人性的偏好而自然產生的”。這些發現，對我們更好地理解市場經濟體制，理解宏觀調控的必要性，依然有著重要意義。

關于“回到馬克思”，韓毓海指出，整部近代史可以提煉為“債務驅動的暴力”，馬克思反對并批判的，是“萬物資本化”的“資本主義”，而不是“資本”，更不是“市場”。于是，就有了“發展馬克思”的邏輯，中國必須從古代的“高度平衡陷阱”中走出來，借助資本的力量來推進現代化。當然，我們“應該參考阿拉伯文明的智慧，將債務與投資區分開，從而防止食利階層渾水摸魚。發展需要的是投資，不需要外債”，從而真正在“王道”的基礎上實現中國“富強”。但現實無解的是，“我們太缺乏專業的金融人才了，資本無法更有針對性地為提高生產、提高社會整體效率而服務”。

如果說“重讀馬克思”是現實立場，那么，“回到馬克思”則是顧后，“發展馬克思”就是瞻前。何中華教授曾經提醒過我們，“重讀馬克思”，“重讀”是為了消除以往對馬克思的種種“誤讀”，卻也有可能產生新的“誤讀”。但無論如何，韓毓海在《一篇讀罷頭飛雪，重讀馬克思》中，將三者相統一的努力與嘗試，是值得我們學習的。只是，我們也要記住韓毓海的提醒：“在弘揚馬克思主義方面，要特別警惕兩種傾向：一是亂解馬克思，二是壟斷馬克思?！?/p>

當今世界范圍內的“馬克思熱”，顯然不是偶然的。特別是2008年爆發的金融危機，讓我們相信韓毓海對馬克思的判斷：“馬克思的理論并未過時，而是太超前”?，F在，人類真正地迎來了閱讀馬克思的時代。而且，馬克思的文本是值得一讀的，北京大學李玲教授談及馬克思的敘述方式時就說：“那是才華橫溢的一路敘述方式，融理想與激情、知識與才情、莊嚴與詼諧、理論與實踐于一體?！睂ξ覀儾簧偃藖碚f，可能一時還談不上“重讀馬克思”，但像韓毓海那樣，顧后又瞻前，去讀一讀馬克思，也一定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