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女漢子”

拜讀《“女漢子”來襲，“男妹子”讓道》（原載于《語文報·高中版》934期第7版）一文，覺得該文有幾處值得商榷。理由陳述如次，以就教方家。

一、該文題目由于過分追求工整，以致于以辭害意、自相矛盾。既然是一個“來襲”一個“讓道”，那么，言外之意分明是說“男妹子”一詞產生得早，“女漢子”出現得晚了。可是文中說的卻是“漢語中，有些詞語總是成對出現。‘女漢子’亦然，與之相對的是‘男妹子’”。又似乎是說兩個詞語是同時出現的，抑或可以理解為“女漢子”在先，“男妹子”在后。這顯然是與題目表達的意思相悖。兩個詞語究竟哪個出現得早？根據《百度百科》的歷史版本來看，“女漢子”的詞條最早是由waterill于1970年1月1日貢獻的，“女漢子”成為網絡熱詞之后，從2013年5月23日開始，該詞條被編輯了60多次。而“男妹子”的詞條則是由于2013年12月27日創建的，釋義也說“是近期網絡上出現的新詞匯”。由此可見，“男妹子”要比“女漢子”晚出生40多年呢。“‘女漢子’來襲，‘男妹子’讓道”一說怎么會成立呢？

也許作者會說，他說的是現實中很多女漢子十分強勢，在生活中和職場上都盡顯強悍，這讓原本占據主導地位而如今柔弱的男妹子只能靠邊站，所以說前者來襲，后者讓道。而我要說的是，恐怕讀者不會如此理解，因為文章題目中的“女漢子”“男妹子”是加引號的，那就不是談男人、女人就職的問題了，而是談“女漢子”“男妹子”兩個詞語，并且文章談的也正是這兩個詞語嘛。

二、該文認為，“‘女漢子’‘男妹子’應當是‘女性化的漢子’‘男性化的妹子’——在這一特定語境中，‘女’‘男’分別是‘漢子’‘妹子’的修飾語。可實際運用剛好相反，‘漢子’‘妹子’竟成了‘女’‘男’后置定語，只能解釋為‘漢子化的女子’‘妹子化的男子’”。這種看法未免有些膠柱鼓瑟。

其實，“女漢子”的語法結構與我們習見習用的“女郎”“女公子”“女中丈夫”“巾幗須眉”“巾幗丈夫”（《現代漢語詞典》解釋為有男子氣概的女子）等短語是完全一致的，同屬于定中關系的偏正短語，我們又何嘗不可以將它們理解為“女性中的漢子”和“男性中的妹子”呢？“女漢子”“男妹子”之類的帶有性別色彩的短語，雖說是偏正關系的，但是它們表意的重點卻往往并不在中心詞上，而是在修飾、限定的部分上面。因為其中的“女”“男”是屬性詞，往往帶有濃厚的強調意味，突出的意思是“女的”“男的”。舉凡詞典中以“男”“女”開頭的詞語幾乎都是定中關系的偏正短語，例如對于“男人”，《現代漢語詞典》解釋為“男性的青年人”，屬于定中關系的偏正短語是確定無疑的。事實上，在實際運用當中，人們也確實是如此理解和運用的。試問，在日常生活當中，當我們聽到諸如“男人”與“女人”、“男士”與“女士”這樣一些詞語時，大家所注意的恐怕都是“男的”“女的”吧，誰還會在乎“人”“士”這些語素呢？既然按正常語序說得通，又何必要繞個彎子非得說成定語后置呢？

至于作者說的“從語言的角度而言，‘女漢子’‘男妹子’等詞語是不值得提倡的。一者破壞了語言的純潔，不利于語言的發展……”，更是杞人憂天了。《咬文嚼字》雜志社將“女漢子”一詞與“中國夢”等詞語一起確定為“2013年十大流行語”，是依據流行度、合法度和文明度三大標準推出的，“不收不合語法、表意不明的語詞”，其權威性不容置疑。對于“女漢子”“男妹子”之類的網絡詞語，我們更應該考慮其約定俗成性。怎么能說是“定然不符合漢語語法規范”呢？

三、該文把“女漢子”一詞的感情色彩定性為“是對當事人的一種不尊重”是牽強附會的，并且也與該文前半部分所說的“人們之所以喜歡‘女漢子’這一稱謂，是因為它簡潔、形象地概括了某些女性超越了性別的特征——豪爽、獨立、堅強、粗魯，充滿了一種正能量，表達了人們對其肯定、褒揚的態度”相矛盾。

“女漢子”是“一個有褒有貶的網絡語言”（《百度百科》），它作為一個網絡熱詞被人們追捧，更多的是被作為褒義詞來使用的。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說的：“從這一特定稱謂中，我們不難發現，其中更多的是一種肯定，是一種褒揚。例如中國經濟網（2013年12月10日）刊登了一篇題為《山東女漢子力抗中石化，還給總理寫信》的文章，從題目中可看出這‘山東女漢子’的氣場，她敢作敢為，有責任有擔當。”同時，在一個以標新立異為時尚的社會里，“另類”是經常被引以為榮的。天津衛視“非你莫屬”欄目中的女求職者恰恰是以“女漢子”而自稱、自傲的啊！豈可說“充其量也只是一種諷刺的贊譽、變味的認同”呢？作者這里說的“諷刺的贊譽”一說也難以成立。“諷刺”表達的是否定的意味，“贊譽”表達的則是肯定的言說，怎么能夠把兩個詞強行扭合到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