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靜芳,女,出生于1936年,湖南省岳陽人,音樂學家、教授、博士生導師。曾任中央音樂學院音樂學系系主任、現代遠程音樂教育學院院長、中國音樂家協會理事、中國傳統音樂學會副會長、中國音樂家協會民族音樂委員會副主任等職;兼任《中國民族民間器樂曲集成》副主編,《20世紀中國音樂史論研究文獻綜錄》主編,《中國佛教音樂文化文庫》主編?,F任中央音樂學院音樂學系教授、佛教音樂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曾多次參加國際、國內重要學術研討會,作為學科帶頭人,在海內外已具有較大的學術影響力。
1995年,在中央音樂學院創建了“佛教音樂文化研究室”,組織全國學者完成多項佛教音樂考察研究與科研課題,迄今主持召開了九次國內外佛教音樂學術研討會。20世紀80年代提出樂種學學科建設問題,并撰寫了有關研究論文與專著。1999年,在中央音樂學院創建了我國第一所網絡音樂教育學院,其中,10余門網絡課程獲“國家精品課程稱號”,2009年獲教育部頒發的“網絡教育貢獻獎”。
承擔與完成多項國家級科研項目。2006年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開放項目《中國古琴音樂文化數據庫》項目負責人及主編;2007年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開放項目《中國新疆維吾爾木卡姆音樂數據庫》項目負責人;2008年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中國古琴音樂文化研究》項目負責人及主編;2010年任科技部“十一五”國家支撐項目“音樂數字化服務關鍵技術與示范應用” 的項目執行委員會主任,課題三“音樂數字化集成服務示范”負責人。
撰寫及主編著作主要有:《民族器樂》(1992年獲首屆文化部直屬藝術院校優秀專業教材獎二等獎,1994年獲國家教委優秀科研成果獎二等獎,2005年修訂本獲北京高等教育精品教材稱號);《中國佛教京音樂研究》(1999年獲文化部第一屆文化藝術科學優秀成果獎二等獎);《樂種學》(2000年獲北京市第六屆哲學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獎一等獎);《中國傳統音樂概論》(主編,2002年獲教育部普通高等學校優秀教材獎二等獎);《中國傳統器樂》(電子版,2004年同時評為北京市精品課程及國家級精品課程;2009年獲“教育部網絡精品課程”稱號;2013年獲“教育部精品視頻公開課”與“教育部本科精品資源共享課”稱號)。其它論著還有《河北巨鹿道教法事音樂》、《陜西省佳縣白云觀道教音樂》、《中國漢傳佛教音樂文化》、《第一屆中韓佛教音樂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淺草集——袁靜芳音樂文集》、《中國傳統器樂簡明教程》、《20世紀中國音樂史論研究文獻綜錄·中國傳統器樂與樂種卷》、《第三屆中韓佛教音樂學術研討會論文集》、《第七屆亞太地區佛教音樂學術研討會文集(上、下)》等。
發表學術論文主要有:《杰出的民間音樂家阿炳和他的二胡曲》、《五四時代優秀的民族器樂作曲家、革新家劉天華先生》、《民間鑼鼓樂結構探微》、《中國民間器樂套曲結構研究》、《樂種學導言》、《中國佛教京音樂中堂曲研究》、《〈料峭〉樂目家族系列研究》、《北方佛曲“十大韻”》、《中國洞簫音樂文化》、《對泉州南音歷史源流的幾點思考》、《中國漢傳佛教音樂歷史發展的里程碑—試論<諸佛世尊如來菩薩尊者名稱歌曲>的歷史價值》、《中州佛樂錄要》等百余篇。
獲得主要獎項有:1992年獲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頒發的“為文化藝術事業做出貢獻的特殊津貼證書”;1995年被北京市人民政府授予“北京市優秀教師”稱號;1999年獲文化部“區永熙優秀音樂教育獎”;2001年獲寶鋼教育基金會頒發的“優秀教師獎”;2004年獲文化部授予在國家社會科學重大項目、藝術科學國家重點項目“十部文藝集成志書”中的“特殊貢獻個人獎”;2007年獲文化部頒發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先進個人”稱號;2007年獲中共北京市委教育工作委員會“2006-2007年度北京高校優秀德育工作者”榮譽稱號;2013年獲北京市委教育委員會“2013年北京市高等學校繼續教育管理先進個人”稱號;同年,《音樂數字化教學的創新與實踐》項目獲“北京市教育成果獎一等獎”(集體),《中國傳統音樂系列教材建設》亦獲“北京市教學獎一等獎(集體)。其個人傳記被“英國劍橋國際傳記中心”編入《國際名人傳記·音樂卷》、《國際名人傳記·亞洲太平洋卷》(第4版)、《名人傳記》(第28版)典籍之中。
音樂時空:作為老一輩中國傳統音樂研究者,您對西方民族音樂學有何看法?
袁靜芳教授:民族音樂學的崛起,這門新興的音樂學科,使20世紀以西方音樂為中心的價值觀受到沖擊與轉變,一些邊遠地區的民族音樂開始受到重視,在理念上改變了在世界范圍內,一直以西方專業音樂為中心的價值觀念。民族音樂學在中國大陸起步較晚,屬于新興的學科,但是在短短的幾十年里,有如一股春風,對中國傳統音樂研究,在理論上與研究方法上,均產生了巨大的推動力與深遠的影響。
但是,有的觀念認為,老一輩的傳統音樂研究者應該被稱為“傳統音樂學家”,中青年一代接受民族音樂學理論的學者則屬于“民族音樂學家”。事實上,這樣的劃分是缺乏科學的理論依據的,至少在現階段上來看,不同文化背景與個性的研究者,都有自己不同的專長與研究特點,多數的中國傳統音樂研究者都不會放棄和擱置中國傳統音樂幾千年的研究傳統(文獻考證、采風實錄、音樂本體的關注等等),同時,根據研究對象的需要而吸收其它藝術學科,特別是20世紀以來西方各種學說與研究方法,當然,其中也包括民族音樂學的研究方法。關于學科的建設與研究方法,拙著《樂種學》(1999)中已經闡述了我個人的看法:“20世紀科學發展的傾向,其特點已不在于單項技術的發明創造,而在于對多種單項技術發明創造成果的綜合利用與組合。”作為音樂理論研究工作者,在學習與選擇研究方法時,必然要考慮到這一歷史的趨勢與特點。也就是“首先要善于把握和綜合利用目前已經頗具成效的各種研究手段與方法,不拘一格,不落陳臼,探求適于自己生存的最佳途徑。既然要真正認識事物,就必須把研究工作擴大至研究它的一切方面、一切聯系的中介。凡是能夠揭示研究對象客觀規律的任何方法,均不應排斥。各種方法可以在一個課題研究中交叉發揮,互補互益,相輔相成,在各自成體系的網絡結構中,尋求其內在的秘密與規律?!蔽覀円欢ㄒ獔猿诌\用辯證的觀點看待各種理論和方法,選擇學科建設與發展的最佳途徑。
音樂時空:“文化認同”是學者們廣泛關注的話題,對于中國傳統音樂研究來說,應該提倡單一民族的文化認同?多元民族音樂文化的認同?亦或是整個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
袁靜芳教授:中國有56個民族,每個民族不論歷史長短,分布地域大小,人口的多少,他們都是中華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個重要成員;56個民族的音樂文化都是中國傳統音樂文化寶庫中不可缺少的珍寶。從學科的角度來講,他們是不可分割的。但是作為研究方向,56個民族可以有56個研究內容與方向;從社會功能角度又可以有宗教音樂、宮廷音樂、祭祀音樂、民間音樂和專業創作音樂等不同研究內容與方向。我認為,將漢族以外的55個民族稱呼為“兄弟民族”要比稱呼為“少數民族”更恰當,能夠避免“大漢族中心論”的傾向。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獨特的燦爛的音樂文化歷史,目前國內音樂學者在這一領域已經取得了豐厚的理論研究成果。我們要做的是牢牢把握住中華民族的根,在此基礎上提倡藝術的百花齊放。
音樂時空:您認為中國傳統音樂當下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袁靜芳教授:我認為在當下中國傳統音樂理論研究中,有兩個問題值得重視。其一,是對中國傳統音樂文化體系化的梳理與理論上的提升,這項研究工作目前應該提到工作日程上來了。我國學者用了將近一個世紀的時間對中國傳統音樂的各個分支類別,如對我國傳統音樂各個門類——民間歌曲、舞蹈音樂、戲曲音樂、說唱音樂、傳統器樂以及宗教音樂、祭祀音樂、宮廷音樂等領域的分類研究都已經達到了一定的廣度與深度,對少數民族音樂的挖掘也取得了很大進展。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將深入采風與文獻研究二者相結合,通過時間的積淀,將這些已有的研究成果進行歸納、整合,從而構建完整的中國傳統音樂理論體系。當然,在各分支類別研究上仍有不少空的與薄弱點需要我們繼續去做。其二,在中國傳統音樂研究方面,我們對音樂本體的分析研究始終比較薄弱。中國有五千多年的文明歷史,中國音樂的旋律、節奏、樂器、樂譜、宮調等等方面,積淀了豐厚研究資源,這方面也需有更多的學者關注與努力。如果這項工作不認真仔細地去做,對中國傳統音樂藝術特征的認識就是一句空話。
音樂時空:談談您對中國傳統音樂研究的一些想法和建議好嗎?
袁靜芳教授:第一,中國傳統音樂研究與多項學科研究有著密切的關系,如民族學、民俗學、哲學、宗教學、文學以及其它相關藝術學科的研究等等,但是,最為密切的是與中國音樂史學的關系。如果不了解我們音樂文化的過去,就不能正確判斷現在,也無從把握未來。因此,傳統音樂研究不能只注重實地采風、考察,還要關注有關歷史資料與文獻的學習與研究。要深入地全面地認識中國傳統音樂的面貌,這二者必須要緊密地結合起來。我們不僅要掌握深入實地考察的方法與手段,也必須具有查閱歷史文獻的基本修養與知識。
第二,要深入傳統音樂的本體分析,中國傳統音樂本體的藝術特征無論在音樂本體的旋律、節奏、音韻、樂學、律學、樂器學、樂譜等等方面,蘊藏著很深的人文與學術內涵。由于歷史悠久,地域廣闊,品種多樣,是非常豐富多彩的。但是,飯總是要一口、一口的吃,無論多大的工程,總是要一塊磚、一塊磚的積累起來,我們應該重視與努力。我們不可能盲目地套用西方音樂理論與方法。但是,絕不可忽視與排斥西方已成體系與成熟的音樂分析方法。學明白了,搞清楚了,對我們摸索中國傳統音樂的分析方法與理論體系建設有著非常重要的參考與借鑒價值。
音樂時空:確實如此,現在很多標榜“民族音樂學”的年青學者的論文經常會出現“去音樂化”問題,您如何看待?
袁靜芳教授:民族音樂學的一個重要理念就是在研究中要體現文化背景中的音樂文化現象。由于這種理念與實地音樂分析的融合做起來是有一定難度的。社會、歷史與文化與音樂的關系是在長期發展中的相互制約與相互滲透的。因此,是需要在我們對這些關系作深入的學習與實地感受,才會有深切的體會。否則就會出現二者勉強掛鉤或“去音樂化”的情況。我想,這也是學者們學習民族音樂學的研究理念與方法時還缺乏整體把握的一個過程吧。
音樂時空:眾所周知,對于民族音樂學研究而言,采風是必不可少的環節。那么,在傳統音樂研究中,采風是否占有同樣的重要地位?
袁靜芳教授: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講,采風是傳統音樂研究的基礎,早在春秋戰國時期,我國就采集出版了《詩經》,采風在中國文化中是有歷史傳統的。但是,在課題研究過程中,學生們應關注與課題相關的歷史有關文獻??偟膩碇v,田野工作是研究過程中必不可少的一個重要環節。采風對于研究對象的歷史、文化特征;研究對象的社會功能活動以及具體樂譜、樂曲的采集;對樂人、樂社、樂種的了解,這些口碑資料是一點也不亞于文獻資料的社會價值與學術價值。這些活生生的文獻中沒有記載的口碑史料、實地錄音錄像,這些資料不僅在現實研究過程中是很珍貴,而且也是為未來的文獻累積資源。
音樂時空:那么,民族音樂學與中國傳統音樂研究到底是怎樣的關系?
袁靜芳教授:民族音樂學是當代興起的一門新興學科,有本學科特定的研究方法。但是,不管你個人認為自己是傳統音樂研究學者或是民族音樂學學者,各自研究的切入點、步驟、方法與理念上各有選擇,但其研究對象、內容與成果,仍屬于中國傳統音樂文化文庫總的范疇之內。
音樂時空:中國傳統音樂研究的目的是為創作服務,在很長一段時間主要是側重于音樂形態本身的。當西方的民族音樂學理論傳入以后,有些學者認為偏重音樂形態的研究已經過時,您怎樣看待這樣的言論?
袁靜芳教授:中國傳統音樂文化有五千多年的歷史,他承載著我們民族的歷史與文化,民族的精神與氣質,民族的品味與修養,民族的發展與創造。是我們的根,是我們當代人不可丟失的文化藝術支柱。今天對中國傳統音樂文化的收集、搶救、整理研究工作是民族的需要,是社會的需要,當然,他也有為當代作曲家創作提供營養與資源的價值。但他的價值絕不僅僅是為了當代作曲家的創作服務。
只要有音樂的存在,音樂形態的研究工作就永遠存在。因為音樂本身就是通過這些藝術手法表現出來的,二者相伴終身。
音樂時空:您從事了多年佛教音樂研究,還曾涉足道教音樂領域,我們想知道,宗教迷信與藝術研究該怎樣區別?
袁靜芳教授:宗教不是迷信,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對現實生活現狀的信仰與崇拜,對美好的生活和精神世界的渴望與追求。宗教音樂、民間音樂、祭祀音樂、宮廷音樂組成了中國傳統音樂文化的整體結構,宗教音樂是中國傳統音樂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為了讓后人更加全面、清晰地了解我國的傳統音樂,就必須要深入各個領域進行挖掘、整理。作為音樂學研究者,我們的任務是將宗教音樂文化上升到哲學、文學與藝術學的高度進行研究,評價其在中國音樂歷史發展中的重要地位;認識其在中國美學上的哲學價值;感受其在中國音樂文化中的藝術光彩。
目前,經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批準,由文化部確定并公布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已經收錄了智化寺京音樂、五臺山佛教音樂、千山寺廟音樂、玄妙觀道教音樂、武當山宮觀道樂等多個國家級“非遺”項目,這些都是值得搶救、保護與傳承的文化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