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國司法實踐中一直將存在競爭關系作為認定不正當競爭行為的前提,但是這種審判思路存在著嚴重的弊病。鑒于競爭關系的廣義化發展趨勢以及審判實務中競爭關系淡化現象的出現,筆者認為可以考慮放棄競爭關系這一前提,使不正當競爭行為的認定回歸到《反不正當競爭法》的立法宗旨。
關鍵詞:競爭關系;前提;新標準
競爭關系在不正當競爭案件的審判中一直具有重要意義,它直接決定了不正當競爭行為是否成立以及原告是否具有訴權。但是隨著司法實踐資料的不斷豐富,競爭關系前提理論的內容和價值受到了法官和學者的質疑。有學者認為“以競爭關系的存在作為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的前提是一種望文生義的做法,是對立法目的和立法內容的一個曲解。”更有學者明確提出應拋棄競爭關系的要求,將重點放到判斷競爭手段的正當性上。筆者通過梳理學界有關競爭關系的最新動態,認為不正當競爭行為的認定可以考慮放棄競爭關系這一前提。
一、以競爭關系作為認定前提的由來
我國司法實踐一直將存在競爭關系作為認定不正當競爭行為的前提,但是從《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第二款的內容來看,并不包含競爭關系這一要件。原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曹建明法官曾指出“認定不正當競爭,除了要具備一般民事侵權行為的構成要件以外,還要注意審查是否存在競爭關系”,這是目前可查的競爭關系前提理論的源頭之一。以存在競爭關系作為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的邏輯起點,其實是基于區分調整對象的考量,只有經營者之間的市場競爭關系才可以受到《反不正當競爭法》的調整,這與一般的民事法律規范的調整對象有著明顯區別。
二、競爭關系淡化
競爭關系前提理論的提出曾一度為不正當競爭案件的審判提供了清晰的思路,但是隨著競爭形式的日新月異和行業的交叉發展,競爭關系已經不限于傳統商業的直接競爭關系,許多法官為了解釋案件中的競爭關系而煞費苦心,界定競爭關系的角度也是五花八門。以孔祥俊法官為代表的學者提出了廣義競爭關系理論,并將競爭關系分為三種類型;以鄭友德、楊國云為代表的學者提出了間接競爭關系理論,根據保護法益的側重點的不同,對不同類別的行為提出了不同的判斷競爭關系是否成立的標準;此外,地方法院在司法實踐中還提出了“擴張解釋說”、“潛在競爭關系說”、“特殊競爭關系說”等等,目前司法實踐中使用較多的是廣義的競爭關系理論。但由于競爭的協同性和關聯性對廣義競爭關系理論提出了包容性要求,而當前的立法技術又無法明確廣義競爭關系的具體內容,廣義競爭關系理論的邊界開始逐漸模糊,“競爭關系淡化”成為司法實踐的新趨勢。
三、考慮放棄競爭關系前提的原因
鑒于競爭關系淡化的趨勢,一些學者提出,司法實踐中應考慮放棄以競爭關系為前提的審判思路,筆者支持這一觀點。首先,我國《反不正當競爭法》并沒有規定本法的適用以存在競爭關系為限,而且通讀該法全文,會發現以競爭關系為前提的裁判要旨與《反不正當競爭法》的立法目的和內容相沖突。《反不正當競爭法》是保護多元利益的法律,它不但保護競爭者,還保護消費者、保護市場競爭秩序,以競爭關系為前提縮小了《反不正當競爭法》的調整范圍。其次,不正當競爭行為不是只發生在競爭對手之間,《反不正當競爭法》第6、10、11條規定中涉及的具有獨占地位的公用企業、雇員、政府等對象也受法律調整;此外,行業的交叉發展也可能使兩個并行不悖的經營者之間存在競爭利益。再次,認定不正當競爭行為的核心是考察競爭手段的正當性,將競爭關系作為前提要件會是一種過于狹隘的做法。最后,司法實踐中,分析競爭關系耗費了法官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在競爭關系內涵本身就不明確的情況下,以競爭關系為前提顯然弊大于利。事實上,通過查閱大量的不正當競爭案件判決書可以發現,我國司法實踐中早已經出現了回避競爭關系而裁判的做法,這說明競爭關系并不是一個不可缺少構成要件;而西方國家如德國、芬蘭的競爭法也未將競爭關系列為構成要件之一。
四、認定不正當競爭行為的新標準
廣義競爭關系的應用打破了直接競爭關系的局限性,但是廣義競爭關系理論仍然不能成為判斷競爭關系的“萬金油”。鑒于廣義競爭關系內涵的不確定性和網絡等商業領域不正當競爭糾紛的特殊性,有學者提出了新的不正當競爭行為的認定標準:第一種是以誠實信用原則和公訴良俗為標準,凡是有悖于這兩者的競爭行為都應認定為不正當競爭行為。第二種標準是,既然《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對不正當競爭行為的定義“并未提及一定是競爭對手所為,是否必須存在競爭關系”,那么除明確規定了競爭對手的第5、11、14、15條之外,其他不正當競爭案件可以不考慮競爭關系前提。第三種是以“侵害結果”為標準,只要一方經營者的競爭行為給他人造成了不合理的侵害結果,那么就可以認定為實施了不正當競爭。筆者更傾向于第一種標準和第三種標準的結合,因為以第一種標準作為單一標準,確實容易產生濫訴的現象,如果能夠結合第三種標準,則有利于原告主體適格。
五、結論
近幾年,以競爭關系為前提認定不正當競爭行為的做法一直處于爭議之中,相關學術文章不在少數,但是最終都回歸到了沿用競爭關系前提這一觀點,主要原因在于防止濫訴。筆者認為,這種擔心不無道理,但以其為由而沿承一個有缺陷的審判模式也實屬不該。濫訴的控制在于完善立法,裹足不進其實是遺留后患。
前文中筆者已經闡述了以競爭關系為前提的諸多不合理之處,筆者認為,司法實踐應從競爭原則出發,以利害關系、侵害結果為考查要素來認定不正當競爭行為,這也是回歸《反不正當競爭法》立法宗旨的一種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