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紅月亮》中的利己主義

程哲

摘 要：《臉上的紅月亮》是第一戰后派代表作家野間宏的初期代表作之一，小說深入挖掘了因黑暗戰爭記憶而飽受煎熬的主人公的戰爭受害心理，并作為反戰小說廣受好評。本文將圍繞主人公北山年夫的戰時、戰后體驗，著重對其利己主義的心理變化進行分析探討，進而揭示出戰爭的非人性。

關鍵詞：《臉上的紅月亮》；利己主義；反戰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后，戰后派作家逐漸嶄露頭角。其中，代表作家野間宏發表了一系列戰爭題材的文學作品，對侵略戰爭發出了批判之聲。1947年，《臉上的紅月亮》成功發表，通過描寫復員軍人北山年夫與喪夫寡婦堀川倉子的悲劇愛情故事，赤裸裸地揭露了戰爭陰影下的利己主義，從而表達出了作者強烈的反戰思想。

利己主義作為日本近代文學不可或缺的課題，已經被描寫出了很多形象，但是在《臉上的紅月亮》中，作者著重描寫出了因戰爭體驗而被無限放大的利己主義。本文將具體圍繞主人公北山年夫的戰時、戰后體驗，深入分析利己主義對其造成的受害心理，揭露戰爭的非人性。

一、《臉上的紅月亮》梗概

主人公北山年夫從南方戰場上復員回國，面對戰后日本的經濟蕭條，他進入到了熟人的一家公司勉強度日。一天，他與女主人公堀川倉子偶然相遇，堀川因為戰爭失去了深愛的丈夫，從此臉上便永遠掛著一副愁容。但是正因為這副愁容深深吸引住了北山，并喚起了他心底痛苦的戰時記憶。二人雖然互相喜歡，但正是因為那份戰爭回憶成為了二人感情的絆腳石，使得北山喪失了愛人的能力，最終二人分道揚鑣。

小說主人公北山年夫與堀川倉子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戰爭的傷害，但是，與喪夫守寡的堀川相比，飽受戰爭摧殘，人性漸漸扭曲的北山更具有利己主義主題的研究價值。因此，本文主要分析北山從戰時到戰后的心理變化，探求利己主義歪曲心理的形成原因及負面影響，揭示戰爭的非人性。

二、戰時的北山年夫

最初直接附加給北山年夫利己主義這一心理傷害的是殘酷的戰場。接受完軍隊訓練以后，北山就直接奔赴到了真正的戰場，但是對于那段記憶，北山回想最多的并不是激烈的戰斗場面，而是因軍餉不足等生存環境而飽受生存考驗的互相廝殺的士兵行為。正如小說中所言，“他明白了面對激烈的戰斗，人們必須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守護自己的生命，自己治愈自己的痛苦，用自己的雙手結束自己的死亡。每個人必須將自己的生命像水筒里的水一樣儲存在自己的革袋里。人們決不能將水筒里的水放到別人的革袋里，自己的生命也決不能用到別人的身上”。正因為與他人的親近就意味著自身的死亡，懷有如此想法的士兵們，漸漸成為了只為自己考慮的利己主義者。而最終，對“戰爭中生命受到威脅的人們演繹出的利己姿態”感到不寒而栗的戰爭受害者北山年夫，也在戰爭的連續性的非人侵蝕下，決然選擇了“為自身保命而對戰友見死不救”的利己主義行為，將自己一步步推入了自責的深淵。

之后，北山“從支那去到了南方的戰線”。這是一場比預想還要殘酷幾百倍的行軍，不止北山，其他的士兵也嚴重地體力不支，誰都會隨時倒下。然而，正是如此殘酷的場面，卻恰恰成為了檢驗戰場上士兵人性的最好試金石。在北山面前，戰友中川二等兵的生命即將結束，嘴里不停地重復著“我走不動了”，“這次我真的不行了，不管怎樣我已經走不動了”，“我要松手了，松開了”。聽到如此虛弱的求救聲，北山十分清楚應該對中川“做些什么事（哪怕拍拍戰友的肩膀，給他鼓鼓勁）”，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幫了別人，自己就會支撐不住，最后落得同歸于盡”。正是因為北山清楚這樣的結局，最終他還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能夠繼續活下去，“硬是克制自己，不為所動，自顧自默默地往前走”，中川也因此倒地而死。北山并沒有直接殺死戰友，而是對筋疲力盡的戰友旁觀無視，見死不救，這種極端冷酷無情的行為不正是一種間接殺人的行為嗎？

在如此慘絕人寰的環境中，對戰友中川一句鼓勵的話都沒有的北山著實殘酷無情。面對生與死的選擇，北山不得不成為了利己主義的傀儡，從此走向了“見死不救”的不歸路。

三、戰后的北山年夫

通過戰時的“見死不救”事件，北山逐漸開始討厭自己，否定自己，并將這種情緒帶入到戰后的日常生活中。在與堀川倉子的交往中，堀川的臉上反映出的戰爭痛楚深深吸引住了北山年夫。北山的這份戰爭記憶，特別是隱藏在心底深處的中川之死，依然像惡魔一樣不斷提醒著自己，折磨著自己，對于他來說，治愈戰爭留給他的傷害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功。正如他自己想的，“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依然還是那時的我，如果把我放到與那時相同的狀態下，我還依然會對別人的生命見死不救。即便現在，我確實也只能守護自己的生命，我對他人的痛苦無能為力”。在戰時對戰友的見死不救所引發的罪惡感深深地影響著北山，并且再一次因為堀川臉上痛苦的戰爭印記被強烈刺激。最終，這一對有情人沒能成為眷屬，怏怏分手了。對于戰后希望開啟全新生活的北山年夫來說，戰爭陰云殘留的無法消失的人性傷疤再次成為阻礙他與女主人公結合的屏障。由此可見，利己主義的危害性已從戰時蔓延到戰后，愈演愈烈，不斷放大，嚴重威脅到人們的正常生活。

正如本多秋五評論所言，小說中，通過“戰場上拋棄虛弱戰友的利己主義與廢墟上拋棄孤苦寡婦的利己主義的結合，挖掘出了藏匿于人心深處的人性丑惡”，主人公北山年夫的利己性格形成于戰場煉獄中，并作為人們戰后普遍的利己主義根源得到無限放大，最終演變成了對戰后日常生活的反抗與絕望。

四、利己主義與戰爭

這篇小說主要著筆于北山的描寫，試圖探求到主人公的歪曲心理。被征入伍的北山被殘忍地投放到非人性的戰場上，每天都經歷出生入死般的槍林彈雨。不論是誰，只要置身于這種極端的狀況，都會拼了命地自顧自地保護自己的生命，而那些之前信誓旦旦許下的人生價值觀、行動準則瞬間就在生存本能的威脅下功虧一簣，相反，隱藏在人性最黑暗角落的利己主義則露出了丑惡的爪牙瘋狂肆虐。殘酷的戰場上，人們不得已學會了利己主義，“人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守護自己的生命，自己治愈自己的痛苦，用自己的雙手結束自己的死亡”。

戰爭喚醒了沉睡在人心深處的可怕魔鬼，如果人們無法掙脫利己主義的束縛，世間將失去真誠的人情。北山因為自身對戰友見死不救的冷酷行為而產生了強烈的罪惡感，進而嚴重地否定自己，失信于自己，這種在戰時戰場上遺留的的精神外傷即便到了戰后也無法得到愈合，嚴重阻礙了他與他人的正常交流與生活，正如北山年夫與堀川倉子的悲慘結局一樣，戰爭留給北山的痛苦記憶在他心底烙下了無法磨滅的傷痕，并在戰后被無限放大，阻礙了他的新生活。在《臉上的紅月亮》這篇小說中，利己主義作為窺探戰爭殘酷性的一個重要窗口，赤裸裸地揭示了戰爭對人性的持續性傷害。

結語：正如“臉上的紅月亮”這一標題所言，小說運用了象征手法將戰時、戰后的雙重痛苦融為一體。小說中，北山年夫與堀川倉子兩個相愛的主人公在戰后的廢墟中無法相扶相持，伴隨一生的人物關系，正是由主人公內心殘留的戰時體驗傷痕決定的，而貫穿這一主題的無疑就是萬惡的利己主義。本文圍繞北山年夫的戰時戰后體驗，對利己主義心理的形成原因及負面影響深入展開了探討，通過主人公對自身利己主義表現出的深惡痛絕，充分暴露了戰爭的非人性。《臉上的紅月亮》描寫的利己主義與其他日本近現代文學作家普遍表現的利己主義大有不同，它著眼于戰爭背景下受到心靈摧殘的普通民眾，而這篇小說也更加深化了貫穿于野間宏文學的戰爭批判思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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