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臺北人》作為白先勇短篇小說的代表集子,其文所表現的人物形象、時間意識、中西結合的敘事手法等歷來都是學者研究的重點。同時,以“城市+人”的獨特的小說集的命名方式也讓眾多學者注意到白先勇筆下的城市。對此,從空間、時間、主體三個維度進行《臺北人》的分析,可以更加全面的了解《臺北人》中的臺北與人。
關鍵詞:《臺北人》;空間;時間;主體
作者簡介:臧曉彤(1991-),女,漢族,山東省泰安人,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2013級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區域文化與二十世紀中國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1-0-02
《臺北人》是1971年集結數篇60年代白先勇創作的,并于《現代文學》發表的短篇小說而出版的單行本。這個集子共有14篇小說,分別是《永遠的尹雪艷》、《一把青》、《歲除》、《金大班的最后一夜》、《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思舊賦》、《良父吟》、《孤戀花》、《花橋榮記》、《秋思》、《滿天里亮晶晶的星星》、《游園驚夢》、《冬夜冬夜》、《國葬》。這本小說集在1999年由《亞洲周刊》舉辦的“20世紀中文小說100強”的書單中,排名第7位,這是仍在世作家作品的最高排名。
《臺北人》這部短篇小說集具有深刻的復雜性,它描寫了在臺灣那個外來人與本地人沖突、新舊時代交替的特定時代的特殊人群的人生轉變,具有沉重的歷史滄桑感。《臺北人》描寫了當時臺灣的來自大陸的各個階層的人群:傭人、雇工、舞女等底層人群;米粉店老板娘、營長夫人、退伍軍官等中層人士;還包括了將軍、政客等高層人群。但是不管小說的人物身份的設定,小說所揭露的主題命意卻具有一致性。正如白先勇曾經說過:“《臺北人》對我比較重要一點。我覺得再不快寫,那些人物,那些故事,那些已經慢慢消逝的中國人的生活方式,馬上就要成為過去,一去不復返。”其實,這個生活方式不僅僅是日常的行為方式,還包括那些人物所共通的內心感受:一種身處他鄉,內心卻被流放的無根的生活狀態。這樣的生活狀態似是懲罰,一種無可奈何卻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內心煎熬。
一、空間的對比——臺北:放逐之城
白先勇筆下出現了很多城市,南京、上海、桂林、紐約等,《臺北人》《紐約客》更是從書名就道出了白先勇作品與城市的緊密關系。白先勇筆下的城市因為作者對應的城市認同及經驗經歷都有其身份歸屬,這些城市的特質在白先勇的筆下都有著形象的描述。如桂林,“山明水秀”“到處青的山,綠的水,人的眼睛也看亮了,皮膚也洗得細白了”(《花橋榮記》);如南京,“那六朝金粉的京都,到處的古跡,到處的繁華,一派帝王氣象”(《一把青》)。與桂林、南京、上海的明秀繁華相比,臺北在作者的筆下,就像個拖著長鼻涕邋里邋遢的臟小孩,在《游園驚夢》中,錢夫人“總覺得臺灣的衣料粗糙,光澤扎眼,尤其是絲綢,哪里及得上大陸貨那么細致,那么柔熟?”“可是臺灣的花雕到底不及大陸的那么醇厚,飲下去終究有點割喉。”在《金大班的最后一夜》里,“臺北市的鬧區西門町一帶”的夜巴黎舞廳和上海百樂門相比,“百樂門里那間廁所只怕比夜巴黎的舞池還寬敞些呢”;在《花橋榮記》中,老板娘會想,“也難怪,我們那里,到處青的山,綠的水,人的眼睛也看亮了,皮膚也洗得細白了。幾時見過臺北這種地方?今年臺風,明年地震,任你是個大美人胎子,也經不起這些風雨的折磨哪!”但是,就是這樣的對比,臺北與其他城市相比,反而多了一份沉重。臺北,是這些被放逐的人安放放逐的心靈的城市。白先勇把自己的記憶都依托在了城市的身上,城市是個歸置,沒有城市之殤,只有人之殤,寫臺北,不是人在臺北,而是臺北在人,寫的是人。對于白先勇筆下的城市,如果只看到空間這一個層次,對于作品內涵的理解肯定是不夠的,空間是時間的依托,臺北與其他城市的對比也飽含著今昔的對比,而這在以上舉出的作品中就有著非常明顯的表現。白先勇在書前引錄的劉禹錫《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也點出了《臺北人》這一點。就《臺北人》今昔對比的主題,歐陽子在《白先勇的小說世界——<臺北人>之主題探討》中有著詳細的解讀,《臺北人》中的主人公都是不同程度上背負著“過去”的人。
二、時間的對比——臺北:人之虛妄
《臺北人》中的故事時間和敘事時間相近,《臺北人》中的第一篇小說《永遠的尹雪艷》創作于1965年4月1日,臺北人之十四《國葬》創作于1971年5月,文章的創作時間集中在臺北的60年代,盡管在文章中作者沒有明確的時間表示,但我們可以通過文中的敘述推斷出文中故事的發生時間。如《游園驚夢》,“錢夫人用眼角掃了竇夫人兩下,她心中不禁覘敲起來;桂枝香果然還是沒有老。臨離開南京那年,自己明明還在梅園新村的公館替桂枝香請過三十歲的生日酒……現在她總該有四十大幾了吧?”通過中間時間差的推斷,錢夫人赴竇夫人的宴會的故事發生時間也是在60年代,再如《花橋榮記》“老板娘一當,便當了十來年”,再如《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王雄在麗兒家做事的時候,“一個四十歲的大漢子” “他原是湖南鄉下種田的,打日本人抽壯丁給抽了出來。他說他那時才十八歲……”,對應下來,故事發生的時間也是在60年代中后期。60年代中期的臺灣對于從大陸來的“臺北人”來說,已不再是當年逃難初到臺灣的那份劫后余生的慶幸的心情。親人分別的痛苦以及臺灣大陸氣候、風俗的差異,在這十多年的時間不斷發酵,最后熬成了一杯苦的無法下咽的鄉思茶。十多年的時間,臺灣與大陸的差異不僅僅是人文這些宏觀的差異,而是具體到了關系到每個人的衣食住行等方面。臺灣與大陸不再是地域、政治的對比,而是纏繞在每個“臺北人”身上的解不開的結。
故事時間與敘事時間的相近,使得白先勇筆下的“臺北”多了真實感,而文章中人物的內心活動卻又使得白先勇筆下的“臺北”多了一份恍惚感。《臺北人》中的小說整個故事的調子和背景都處在“曾經”和“現在”的縫隙里,《臺北人》文章中的故事時間其實又包含了兩個時間類型,一個是故事當時的時間,一個是故事人物回憶的時間。但是這兩種時間指向又具有一種高度的同一性,在今夕對比中體味著歷史的起伏,人生的虛妄。在這里,時間也有了屬性,時間也因人的悲哀而變得格外沉重。
三、存在——人之主體
在有關白先勇《臺北人》小說的相關評論文章中,時間意識一直為學者所注意,的確,正如白先勇在一次訪問記中所說到的“時間的流逝一直是我最關心、最敏感的一個題目。”白先勇的寫作目的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歸結為他的強烈的時間意識,他曾提到要趕快寫出他經歷的人和事,“我覺得再不快寫,那些人物、那些故事,那種已經慢慢消逝的,國人的生活方式,馬上就要成為過去,一去不復返了”。他認為:“任何現代人物都會變成過去,任何現在的現實都會成為歷史。”的確,在《臺北人》這個集子中,在臺北這個城市,在歷史與現實的夾縫,“人”被突出,被彰顯。人的存在否定了存在的地點——臺北,否定了存在的時間——20世紀后半葉,“人”超越了時空,留下的不是歷史興衰的感悟,而是人,作為一個個個體的冷暖自知。
《臺北人》中的臺北與人其實都是一個尷尬的存在。《臺北人》中的人是被遺忘的掙扎的,《臺北人》中的臺北又是被置換與想象的,這群遺忘的、掙扎的人把對家鄉的期許放置在了臺北的身上。就像《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中的王雄在麗兒的身上寄托了家的懷念與構想,即使是死,也要用家鄉的歸家的方式完成自己對家鄉的祭奠;又如《永遠的尹雪艷》中的尹雪艷,似有情實無情,不是尹雪艷無情,而是她的情無法安置在一個處處飄蕩著游魂的城市上。
白先勇筆下的故事都不是普通的,可是他筆下的人又是各個階層的普通人,普通人的不普通的事,就讓我們看懂了人又讓我們看透了事。白先勇在講述當下的人的故事,而文本故事的人又在講述自己過往的故事。人在故事中被顯現,城市也在人的顯現中有了自己的味道。臺北的味道也是在臺北人中積淀成形。城與人本身就是不可分割的,城于人是居所,人于城是靈魂。《臺北人》中從大陸來的那群人有的是想要安定卻又安定不下來的靈魂,他們就像是孤魂野鬼,得不到什么真正的溫情。很多研究者在研究白先勇的小說中,往往就會發現,籠罩其中的神鬼意識,似是有一種難以言說、無法擺脫的命運。安放著這樣靈魂的城市也因這些人有了不一樣的獨屬氣息。
參考文獻:
[1]王天兵.淺析白先勇的《臺北人》[J]. 文藝爭鳴,2008(2):203.
[2]譚君強.《敘事學導論 從經典敘事學到后經典敘事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