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清代是中國科舉制度的高峰,也是其終結階段。蒲松齡從自身科舉之路出發,對這一制度作了個性化審視。這種審視在《聊齋志異》中大量描寫科舉的作品里反映出來,讓人們看到了作者對科舉愛恨交織的復雜情結。
關鍵詞:科場;科舉;愛;恨
作者簡介:王葉方,女,無錫職業技術學院,講師。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8-0-01
《儒林外史》作為我國古代志怪文學的最高峰,描摹世態,窮極炎涼。其內容兼傳奇、志怪、軼事等類,諸體咸備,用“愛聽秋墳鬼唱詩”的大膽的藝術手法,創造了一個個奇幻的藝術境界,表達了蒲松齡對現實社會的獨到感受和深刻理解,對美好事物的憧憬向往和對丑惡世態的激烈批判。
或許是因為作者自身的遭際,其中寫科舉的故事分外精彩。查《聊齋》一書,有三十余篇專寫科舉,其余涉及科舉內容的還有五十余篇,構成了整部作品中極為重要的部分。從前的論者多以為《聊齋》對科舉總體持批判態度,然而,倘若能不存先入之見地分析這些作品,便不難發現,蒲松齡對科舉既有大聲以色的批判,又有隱隱如縷的渴慕;既有絕世高蹈的姿態,更有越甲吞吳的自勵。其愛恨交織、由愛生恨的科場情結,宛如一位多情的女子既怨恨于情郎的薄幸,又難以將之忘懷。個中糾結,遠非一句“批判”可以概括。
《聊齋》對“無眼主司”、“別字秀才”等的批判可以說是十分刻薄的。以談《聊齋》科舉觀必要說的《司文郎》為例。瞽僧有異能,能以鼻嗅文章氣味而辨優劣。他聞了王平子的文章,就評判說“君初法大家,雖未逼真,亦近似矣”,并表示 “亦中得。”結果放榜時王竟下第;而被其聞之欲嘔的余杭生的文章卻領了鄉薦。僧人不禁大為感嘆說:“仆雖盲于目,而不盲于鼻,簾中人并鼻盲矣?!碑斢嗪忌疑祥T來責問時,更請他把座師的文章雜在其它文字中給自己辨,結果聞到取中這位余杭生的考官的文章時,僧人“忽向壁大嘔,下氣如雷”。僧人擦著眼睛對余杭生說“此真汝師也!初不知而驟嗅之,刺于鼻,棘于腹,俯眈所不能容,直自下部出矣!”此種文字,之前的研究多認為是作者辛辣地指出這些試官有眼無珠,是睜眼瞎,不能分辯得出文章的優劣。對于這種不合理的現實,作者極為憤慨,因而以嘻笑怒罵之筆,痛加撻伐。但持平而論,這樣的文字,雖然痛快,卻是刻薄之語,甚至有些惡毒。而《嘉平公子》中,“風儀秀美”的公子出身富貴而知愛惜物力,深情眷眷不避人鬼殊途,卻因為寫了別字被女鬼嫌棄“有婿如此,不如為娼。”雖說讀書人寫別字是不應該,但如此刻畫,終覺稍過分了些。
自隋大業元年(公元605年)開科取士,到蒲松齡生活的順治、康熙時代,科舉制度已經實施了1000多年。雖然其形式、內容經過了許多演變,但其制度的成熟,在相當程度上保障了所有讀書人都有公平競爭的機會。有清一代,因為是異族入主中原,特別強調自己的正統,因此對最能彰顯正朔的科舉十分重視,將之視為籠絡漢族知識分子的主要手段,康熙八年,甚至規定旗人在鄉、會試中與漢人一體考試漢文,同榜揭曉,不列第一名,這就是清代科舉“滿不點元”之制的由來。同樣,清代對科舉舞弊的查處也是歷代最嚴。不但在制度上規定了嚴刑峻法,在實施中也是毫無假借。順治十四年的丁酉科場案,當時清廷入關不久,立足未穩,但一案就殺了二十房考官;康熙五十年的辛卯科場案和咸豐八年的戊午科場案,均以舞弊誅殺大臣,咸豐殺的還是三朝老臣的大學士柏葰,可以說,論科場整肅,一千三百年科舉史上,可謂于清為最。
蒲松齡生于1640年,明事之時,明朝已經滅亡,他的主要生活是在清朝。因此,與他的前輩們不同,他沒有那種亡國之痛、故國之思,有的只是“學而優則仕”的傳統文人思想。一個顯見的例子時,在他生活的年代,許多故明文士避不仕清,而蒲松齡卻按部就班地參加了一世的科考。十九歲時初進考場就以三試第一中了秀才,可謂少年得意。但中試之后卻四舉鄉試不第。但他依然勤練窗課,苦研制藝,甚至在困于場屋、科場蹭蹬多年后還要補稟再考,又累試不中后,七十多歲還去補個貢生。在他賀長孫中試的《喜立德采芹》詩中,他夫子自道“無似乃祖空白頭,一經終老良足羞?!?可見,在他心中,自己一生的科場經歷是件足羞之事。而既然以之為羞,不正說明他對金榜題名的渴望么?
因此,在《聊齋》中,蒲松齡雖然對科場中的人物、尤其是得意的人物進行了大量的諷刺、攻擊,但對于科舉制度,卻沒有一言半語的抨擊。他的不滿和憤慨主要針對科舉的積弊而言,他認為使他一次次在考場中失敗的是考官的腐敗造成的,只要考官們遵從科舉標榜的“人人平等”的原則,只要考官有真才實學能辨優劣,這種制度是可取的。他的希望,是科舉真正成為他心目中的“掄才大典”。所以他白首場屋,渴望能有識才的考官能認出自己這匹千里馬,他沒認識到這種科場的種種弊端正是這一制度本身決定的,是無法避免的。所以,在全書開篇,他就以《考城隍》,幻想出一個有關帝這樣的人物的公正科場,以此來滿足自己內心對此的期盼。
《聊齋》中還塑造了許多少年得志的學子,如《嬰寧》中“十四入泮”的王子服、《青娥》中“十一歲以神童入泮”的霍桓、《俠女》中“子十八舉進士”的孩子等。這才是蒲松齡真正的向往。在他心中,白居易那種“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的意氣風發才是念茲在茲的心結。而這一心結,揉和了郁郁不得志,便糾結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聊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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