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緒爾語言學理論評述

陳繼良　譚竹修

摘 要：索緒爾是公認的現代語言學之父。作為現代語言學的奠基人，索緒爾的名字往往是同語言的符號觀，系統觀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的。其學生整理出版的《普通語言學教程》更是語言史上一部繼往開來的著作。索緒爾的重要語言學思想，也體現在這本書中，更是對語言學的發展做出了開拓性的貢獻——他倡導共時研究，研究語言這個關系系統，語言與言語，闡述能指與所指等的關系。本文旨在評述索緒爾語言學理論，以便為語言學教師提供理論指導，使其更加積極地運用語言學理論研究成果提高教學質量。

關鍵詞：索緒爾；語言學；語言學理論

[中圖分類號]：H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4--02

一.引言

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 是舉世公認的結構主義語言學的奠基人。他的《普通語言學教程》被稱為劃時代的著作。1916 年出版的《普通語言學教程》標志著現代語言學開始， 同時也確定了索緒爾作為現代語言學之父的地位。從這本書可以看到，索緒爾所研究的是普通語言學即語言的語言學。它表現為體系化和抽象化，與當時盛行的實證主義的歷史比較語言學形成對比。索緒爾的原創精神在以后的研究與演進過程中導致結構主義理念的興盛。索緒爾在教程中，深入地探討了語言的特征，規定了語言學的任務，做了有歷史意義的“語言”和“言語”，“共時語言學”和“歷時語言學”的區分，并提出了語言學中符號學的理論。從符號和系統兩方面建立他的語言觀：語言是符號系統。索緒爾所強調的是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和線性的原則。他指出語言的符號性和社會性正是通過任意性概念連接起來的。他強調語言是系統，即語言是所指，能指與符號的統一體。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教程》涉及面較廣，本文就擇其主要的一些觀點進行評述。

二. 語言與言語

區分“語言”（Langue） 與“言語”（parole）是索緒爾的首創。“語言與言語的區分是索緒爾普通語言學理論的基本出發點。索緒爾對語言和言語概念、語言和言語之間關系的分析，有助于我們進一步認識語言、言語之間的關系，進一步理解他的語言理論”（馬東敏，于敏， 2006）。 索緒爾指出，語言學家的任務是研究“語言”—語言作為形式的系統，而不是研究“言語”—語言系統的具體實現（謝燕琳，2004）。區分“語言”和“言語”的意義十分重大：一是我們能將社會語言和個人語言區分開來；二是能讓我們將語言的基本特征與言語的偶然性區分開來；三是它導致了“語音學”（phonetics） 與“音位學”（phonology）的區分；四是它導致了“話語”（utterance）與“句”（sentence）的區分。事實上，任何學科都存在一個區分其根本系統與將其系統特征具體化的實現體的問題。以“語音學”（phonetics） 與“音位學”（phonology）的區分為例，我們可以看出索緒爾的區分是非常有遠見性的。音位學里討論最小對立體（minimal pairs），比如set 和let兩個詞，首字母發音不同，其他部分發音相同。由于“s”和“l”兩個音位不同而使“set”和“let”意義不一樣，這樣“s”和“l”就成了區別性特征，被確定為兩個不同的音位。“s”和“l”的差別是語言系統里各項之間的區別性特征，而不是語音學里的物理差別。區別“語音學” 與“音位學”就區別了“s”和“l”這兩個音位。

索緒爾認為，“語言是言語能力的社會產物又是必要的慣例（convention）的總匯，這個慣例為社會群體所接受，使每個人都能進行言語活動”。“言語是個人運用自己機能時的行為，它運用的手段是通過社會慣例，即語言”。有關兩者的區別，索緒爾反復提到并論證。他說語言是一種語法系統，客觀存在本身并不表現出來，而是潛存在每個人的大腦之中，是穩定的抽象的。他對語言的特征作了如下總結（孫喜軍，2000）：

（1）語言是在各種言語行為中界限明確的實體。它獨立于個人，個人既不能創造也不能改變它。語言就是一項社會契約，群體中的每個人都同意履行。

（2）語言不像言語，語言可以單獨研究，可排除語言所涉及到的一系列問題而獨立考察語言的因素。

（3）言語是異質的，而語言是同質的。就是說，每個人的話語可以千變萬化，但還是屬于同一種語言。語言是一種符號系統，其根本特點是意義與音響的結合。

（4）語言并不玄妙，所以我們才可以研究它，意義與音響的結合是得到群眾的認可的，存在于人腦之中的現實。語言符號是摸得到的東西，可以變成書面符號。語言是音響形象的倉庫，文字是這些形象的有行形式。音響形象是可用實物形象（音標）表示出來的。

由此可見，語言與言語是不可分的，是密切聯系的。語言是總體，言語從屬于語言。沒有語言，言語就失去了統一體系，因此不能被人理解，其效果也不能驗證（姚海萍，2009）。沒有言語，語言也無法建立起來。因為我們總是先聽到言語再學會語言。語言既是言語的工具又是言語的產物。索緒爾所作的語言與言語的區分對現代語言學研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三.能指與所指

索緒爾指出，語言單位是符號，而語言是一種符號系統。語言符號連接概念與音像（sound image）。音像既是物理方面的，又是聲音的心理印記。這樣，就出現了語言符號（linguistic sign），所指（signified） 與能指（signifier）三個概念。比如“花”這個語言符號，它的音-像（形與音）為能指，而它代表的植物為所指。

語言符號有兩個特點。一是能指與所指的聯系是隨意的。語言符號，即能指與所指（事物）之間并無內在聯系。“花”這種植物與它的讀音沒有內在的聯系。如果“花”最初不讀作“hua”，那么讀作另外的一個音也能讓人想到“花”來。能指與所指之間的這種關系讓人不禁想到《羅密歐與朱麗葉》第幕第二場朱麗葉的話：“何謂名？玫瑰換個名字照樣響。”（Whats in a name？ 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 By an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與語言能指與所指之間的隨意性相聯系的，還有語言的不變性。即能指與所指的關系一旦經一個語言團體的約定，個人便不能隨意更改，就約定俗成了。從這個意義上說，語言是傳統，歷史的產物。

音響是一種聲音，必須按順序一個一個的出現，所以它表現的是一個時間的跨度。這樣，說出一個“能指”，就是經歷一個時間跨度。不斷說，“能指”經歷了一個前后相承的時間跨度。寫下來，語言符號的線性就更清楚了。

索緒爾利用符號的這種性質區分了語言符號之間的兩種關系：一是句段關系（syntagmatic relation），又叫連鎖關系或水平的組合關系；二是聯想關系（associative relation），又叫選擇關系或垂直的聚合關系（paradigmatic relation）。句段關系是指我們講話時，符號一個接一個出現，成為一個序列，將各個詞連成一個句段，句段內的第一詞與第二個詞，第三個詞之間有相互制約的關系。而聯想關系是指，一個符號可以引起很多聯想，讓說話人想起與之有關的詞。換言之，就是在說話人的詞匯中選擇一個適當的詞來接上面已經說出來的詞。Roman Jakobson曾對失語癥作專門的研究。有的患者不能出口成句，他患的是橫線關系混亂癥；有的患者能連詞成句，但選詞不當，如叫刀為叉，叫桌為凳，叫煙為火，他們患的是縱線關系混亂癥。Jakoson這一發現，證明索緒爾用句段關系這個術語來概括句法關系的一切，用聯想關系概括詞法和詞義的比較和選擇，這兩個術語的創造是很好的。60年代后，索緒爾的句段與聯想關系學說被運用到社會文化，社會習俗的研究，這一新發展被稱為“結構主義社會學”或“結構主義人類學”。

四.共時語言學與歷時語言學

索緒爾給共時語言學下的定義是：“共時語言學研究將共存用詞聯系在一起并于說話人的集體意識中形成的邏輯與心理關系。”而他給歷時語言學下的定義是：“歷時語言學將未被集體意識察覺但相互替代且不成系統的前后承續用詞連接起來的關系。換言之，共時語言學是研究某一語言在其歷史發展中的某一階段的情況，即語言狀態（language state），而不考慮這種狀態究竟如何演變而來，又稱靜態語言學（static linguistics）. 歷時語言學集中研究語言在較長的歷史時期所經歷的變化，又稱演化語言學（Evolutionary Linguistics）。

共時是在同一時段上研究某一語言的結構內各個部分的關系，研究的是語言中全部的共存現象，可包括方言過次方言；歷時是研究一種語言態和另一種語言態前后繼承的關系，即研究影響和修改語言的一系列事實。歷時語言學研究本身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讓我們了解一種語言狀態的演化歷史，從而有助于了解這種狀態的本質。在研究共時與歷時研究的關系時，索緒爾畫了一個圖（李傳偉，1997）：

AB軸不考慮時間因素，代表一門語言某一時間點共存的語言事實的關系。在CD軸上，每一段代表一個時間長度。整個軸則代表一門語言所經歷的所有與態。共時研究可以為歷時研究開辟道路。從這個圖看得出：CD軸上的每一個小段都可以看作一個AB。所以如果AB研究好了，CD的研究就容易了。

這對術語的區分意義重大。當其他學者都致力于歷時研究的時候，索緒爾首倡共時的研究，開風氣之先，在我們現代人看來，這種共時或歷時的研究，也同樣是適用于一切科學。創造一種術語或一種研究方法，不僅適用于一門科學，而且適用于各門科學。這表現了索緒爾的哲學深度。

索緒爾提出的這些兩分術語具有高度的概括性與鮮明的對比性，具有普遍意義，影響極其深遠。現代語言學上的很多分歧都與這幾個主要區分有關。比如，Chomsky曾批評索緒爾，說他在區別了語言與言語這后，沒有提出個人具有“受規則支配“的創造力，因而索緒爾沒法解釋這一現象：構成的句子完全是新的，而里面有許多固定詞組。他沒有意識到可以建立幾條有限的規則，令其生成無限多個句子。后來Chomsky用語言能力（competence）代替索緒爾的語言（langue），用語言行為（performance）代替索緒爾的言語（parole），語言能力是說話人所掌握的低層規則系統，而語言行為是對規則的具體運用。

五.索緒爾語言學理論的影響

索緒爾在語言學歷史上的影響可分兩大方面：第一，他為現代語言學提出了總的方向，明確了語言的本質，規定了語言學的任務：把語言作為一個單位系統和關系系統來分析。20世紀的各派語言學流派都受到他的思想的影響和啟發，并從中吸取營養。第二，索緒爾做了幾個主要區分：語言與言語，共時語言學與歷時語言學，連鎖關系與選擇關系。現在語言學中的大部分工作是在探討這些概念的真正涵義和本質。他不僅注意個別、具體的問題，更注意研究印歐語的整體結構，不僅研究歷史語言學，更注意普通語言學理論。他的學說標志著現代語言學的開端。索緒爾以確立語言學任務為起點，用對立統一的辯證法高屋建瓴構建了一個語言研究的總體框架， 使語言學真正成為一門科學， 他的廣泛影響說明了其理論作為元理論的強大生命力和前瞻性。

參考文獻：

[1]F.de Saussure .2001. 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 Research Pre

[2]李傳偉. 索緒爾語言學理論評介. 國際關系學院學報【J】。1997年第3期。

[3]馬東敏，于敏。索緒爾的語言學理論分析。河南教育（高校版）【J】。2006年第8卷第10期。

[4]孫喜軍。對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四對兩分法術語的習得與理解。佛山科學技術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J】。2000年第18卷第4期。

[5]謝燕琳，語言學研究的系統性原則—對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的解讀。《甘肅政法成人教育學院學報》【J】，2004 年6 月第 2 期。

[6]姚海萍。談語言學理論的系統性和整體性—解讀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大慶師范學院學報【J】2009年第29卷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