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來的幸福

黃建霞

退休在家的張大爺每天早上都會去集市上晃一圈，看看有沒有什么入眼的好玩意兒。張大爺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古玩，尤其是對明清時期的青花瓷情有獨鐘。閑著沒事就喜歡看看鑒賞書，電視上的民間鑒寶節目也是一期不漏地看。

這天，正在集市上閑逛的張大爺一眼看到一件青花瓷器，淺口盆的形狀，頗似魚缸。他翻來覆去地看，然后推正眼鏡問道：“這玩意兒多少錢？”一旁的小販連忙說：“五百。”張大爺不吭聲，小販殷勤地說：“您可別小瞧了這玩意兒，少說也值個萬兒八千的。”“哼，要真值個萬兒八千的，你能五百就賣啊？”小販急忙說道：“我這也是收上來的，我就賣這個價。您就別猶豫了，成不成吧？玩這玩意兒，靠的就是撞大運。撞上了，您就收了一個好玩意兒，沒撞上您也只當家里多了個擺設。”張大爺一擺手：“得了，買了。哎，你說，我能撞大運嗎？”“看您這面相，十有八九能撞上。”小販恭維道。

心里吃不準的張大爺拿著青花瓷器往老友李大爺家里趕，心想著老李在瓷器鑒賞方面頗有心得，指不定能幫自己瞧瞧。李大爺拿著放大鏡對著瓷器左看看，右瞧瞧，搖頭道：“懸啊，東西要是對，少說二三十萬。要是不對，是個新活兒，也就值五十塊錢。”“老李，你不是行家嗎？”“我算哪門子的行家，也是剛剛好上這口，充其量是個假行家呀。”張大爺心想完了，買了個假貨。眼見老友唉聲嘆氣，李大爺勸道：“老張啊，咱甭管東西好壞，它就是個玩，咱得抱著玩的心態。”

張大爺被這么一刺激，血壓陡然升高。女兒張妍心疼道：“爸，就為這么一個東西，不值。”張大爺擺擺手：“我不是心疼這五百塊錢。我是說，五百塊錢就買了這么一個破玩意兒，瞧我干的這糊涂事！”

張妍勸道：“爸，您看這盆不是挺好看的嘛，反正咱們家還要花錢買玻璃魚缸，不如就用這個盆吧。我這就給您買幾條金魚去。”

自從盆里裝了幾條小金魚，張大爺沒事就給金魚喂食，集市也懶得去了。這天正百無聊賴間，張大爺忽然想起什么，急急忙忙出了門。

他來到魚鳥市場，拿起和家里的瓷器盆差不多大的魚缸問道：“老板，這魚缸多少錢？”“一百。”他接連跑了好幾家，魚缸的價格越問越低，張大爺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還有人追出來問：“三十成不？”張大爺心煩地揮了揮手，沮喪地回了家。

一回家張大爺就胸悶氣喘。張妍一測量，血壓果然又上升了：“您說您沒事跑去問什么魚缸的價錢呀？”張大爺說：“人家那幾十塊錢的魚缸都能看見魚，我這五百塊的魚缸，連魚的影子都瞧不見。”“這您就不懂了吧，人家那魚是從邊上看，您這魚是從上面看。”張妍只好說。“從哪兒看都堵得慌，扔了得了。”張大爺氣不過。

張妍沒轍了，只好跑去找李大爺。想自己出錢讓李大爺把魚缸買下來。李大爺搖頭道：“不成，就你爸那脾氣，不會把魚缸賣給我的。要想讓他讓出那魚缸，我還得想個法子。”

這天，李大爺來找張大爺下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李大爺問：“老張，你這玩意兒用來養魚了？”“哎，別提了。”張大爺嘆了一口氣。“這魚在你這兒養，可惜了呀老張！”李大爺說。

“咋了？這有什么可惜的，住五百塊錢的豪華別墅還虧著它們了？”“哈哈，你這魚得在大木盆里養。這么著，這幾條魚讓我撈走得了。”張大爺奇道：“老李，你這愛好挺廣泛的呀，養魚也懂？得，我這就找東西給你撈魚去。”“別倒騰了。”李大爺制止道，“回頭撈來撈去再把魚撈死了。我不管你這魚買來多少錢，我付你五百塊錢。”張大爺連忙說：“別，你當我賣魚的呢。”李大爺問：“那這盆你還要嗎？”張大爺揮揮手道：“錢我收下，你就連魚帶缸拿去吧。”李大爺端著瓷器盆走了，張大爺沒有瓷器在跟前礙眼，感覺心情也舒暢了不少，又恢復了往日的正常生活，哼著小曲逛逛集市，看看電視，讀讀書，對瓷器的熱情一如既往。

這天，張大爺吃完晚飯看電視里的《民間探寶》節目。突然，電視里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張大爺定睛一看，這不是自己的老朋友老李么！他怎么上電視了？張大爺狐疑著盯著電視看。再看展覽臺上的寶物，不就是自己買的那個魚缸么！這老李瞞著自己偷偷帶著寶貝去鑒定，是打的什么主意啊？到了專家鑒定環節，只聽專家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清乾隆年間的青花龍紋筆洗。請大家看，這個瓷器胎質細膩，而紋飾呢，線條流暢，尤其是這個畫風，還有這個底款，都符合乾隆年間官窯的真品。我給出的市場參考價是四十萬元。”

“啊！”張大爺忍不住驚呼，這刺激可不小，不僅血壓上去了，說話也不利索了。張妍忙給張大爺順氣：“爸，不是說好了不再為那東西著急了嘛。”

“本來不著急了，可是這五百塊錢的東西，現在變成四十萬了。你瞧我干的糊涂事！不行，我得去拿回來。”張大爺連急帶后悔，在屋子里轉開了磨。

“您不要命啦，再說人家五百塊錢是連魚帶缸買走的。”張妍拉住父親勸道。“這老李說要買魚，敢情是下套害我呀。”張大爺氣得青筋都暴起來了。

正在父女倆爭執不下的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張妍忙跑去開門，原來是李大爺。張妍忙把他讓進屋，張大爺乜斜著眼說：“哼，再晚來一會兒，恐怕你就見不著我了。”李大爺笑道：“我給你送東西來了。這花五百塊買一四十萬的東西，你說，這東西我敢要嗎？”

“哎呀，老李你太客氣了，不就幾十萬的事兒嘛。”張大爺精神一下振作了起來，可嘴上還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哈哈，我還不知道你老哥的脾氣。你說我是要這四十萬啊，還是要你這個多年的老朋友啊？現在的人啊，見錢眼開，為了錢六親不認，你說，咱是那種人嗎？”

“就咱這交情，都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吶。”張大爺嘆了口氣。“是啊，你說對了。這么多年了，咱們這交情，比這瓷器還‘瓷！”李大爺說著，指了指手里的魚缸，“這東西你收好了，上次我買魚花的五百塊錢也是你的好閨女出的，不用給我。”

“啊，哈哈……”張大爺高興極了，不僅僅是因為撿到了寶，還因為身邊有這么一個好閨女和好朋友，自己的晚年是多么安詳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