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花開

雍華

小閆曾經一身兼兩職，作為石景山區某綠化隊的隊長兼書記，身上完全沒有北京妞兒的沖和橫，卻有那么一股子北京妞兒身上少見的憨勁兒。也可能知道只有在笑的時候才會露出兩個甜酒窩兒和兩顆小虎牙，小閆特別愛笑，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兒都會笑。那招牌的酒窩和虎牙自然也為她贏得了許多好人緣兒，認識她的人一提起來都會點點頭給個贊，說一句：那姑娘，沒挑兒的。

小閆大學學的是園林專業，畢業后也干了本行。在北京城長安街西延長線的北京國際雕塑公園內，有一片玉蘭花苑。每年春季，那里都會盛開大片大片的玉蘭，品種之多，占地之廣，堪稱京城之最。那是小閆用了近六年時間，在全國各地搜尋玉蘭種子精心培育而成的。那時的小閆還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小姑娘，為把公園打造成京城最大的玉蘭花圃的宏偉目標，全身心投入到玉蘭的栽培種植中。雖未嫁，卻像呵護自己的孩子一般呵護著一株株玉蘭幼苗。白玉蘭喜陽光和濕潤的環境，栽植應選擇避風向陽、排水良好和肥沃的地方。紫玉蘭喜肥，施肥要抓住花前2月和花后5月兩個關鍵時機。前者使蕾膨大，鮮花開放;后者促進多孕蕾，翌春花多。紅運玉蘭除在春季未展葉時開花外，還能在夏季的六七月和秋季的九十月再開一次。移栽以早春尚未開花或剛開花時為佳，栽培中不宜過多修剪。每次花謝后，都要把殘花剪去，以免因消耗養分過多影響下次開花。說起這些，小閆都笑稱自己是“玉蘭媽媽”，那一株株玉蘭花都是她的“花娃”。后來，玉蘭“花娃”長大了，小閆也由于表現出色被調到了更重要的工作崗位上，經歷了結婚、生子，成為一名真正的媽媽。

也許是小閆性格太好了，人緣太好了，運氣太好了，一切太順了，命運就偏偏和她開了一個特別雷人的玩笑。這次，被幾萬分之一的幾率砸到了肚子。當醫生給出建議：“好好想想，肚子里這倆，只能保一個，保哪個，留哪個？”已經是一個六歲男孩媽媽的小閆咬了咬牙：“只要能堅持，都要。”

這一對兒娃娃來得太突然，小閆毫無準備。從最初的一個演變為兩個，這人類衍生歷史上的罕見現象，讓小閆悲喜交加。

“單獨”二胎政策放開后，小閆也一直想給家里的大娃娃再添個弟弟或妹妹，由于工作繁忙，一直未被提上日程。所以，在發現懷孕的時候，小閆根本就沒有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那些日子，她正天天奔波在路上，為了尋找一些合適的綠植花草種子，經常會獨自驅車幾小時行駛幾十公里路程。誰知，自己的體內，一顆小種子也悄然萌芽。雖然身體在當時是極度疲憊的，小閆還是不忍放棄這個從天而降的小屁孩。下定決心，既然來了，就要讓這顆種子發芽成長。

不知是不是因為小閆干了十余年尋種培植工作的原因，肚子里這顆小小的種子，也表現出了異于常人的生命力。孕期三個月，B超顯示，一個受精卵自行分裂成兩個，這在醫學上被稱為罕見的“單容雙羊”現象。聽完醫生的解釋，小閆明白了，這種情況，用園林種植的角度解釋，就是說，一粒種子自行分裂成兩個，將會長成兩棵樹苗;兩棵樹苗只能在一塊園地中培育，一棵樹苗的營養分量，要供給兩棵樹苗成長，兩棵樹苗之間因血脈相連又會互相搶奪肥料。弱小的一棵會因營養不足而夭折，強勢的那棵可能會因給弱小的一棵輸送營養造成生長缺陷，也可能過度生長沒出土便發生爆裂險情。

小閆的情況讓很多醫院束手無策，所以當醫生給出保一個的建議時，小閆很難說出該掐哪個，留哪個。她尋訪了京城所有她能找到的醫院，最終，被在這方面最權威的北京大學第一婦產醫院收治。

電視臺也聞訊趕來，要對這一醫學罕見現象進行詳細記錄。面對記者的詢問，攝像機前的小閆習慣性地露出兩個酒窩和兩顆小虎牙，眼含淚花兒憨笑著，“我沒有別的希望，不要兩個小家伙成龍成鳳，只希望能平安健康。”雖然小閆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和妊娠期糖尿病，兩個小娃娃卻十分爭氣地在小閆肚子里頑強生長。挨過了一個又一個危險期，直到孕期37周時，弱小的那個停止生長，小閆接受了醫院實施的剖宮產。

病房外，6歲的大兒子寧寧特地從學校請假來陪媽媽。小閆被推進手術室時，寧寧遞上幾張卡片和一個蘋果。蘋果上面印著“平安”兩個字，卡片上面寫著“祝媽媽和弟弟妹妹平平安安”。這一天是平安夜，小閆讓兒子保管卡片，只把蘋果帶進了手術室。

手術前，小閆的血小板突然降低，這突發的情況讓醫護人員措手不及，一個小閆和兩個小娃娃的安危，給主刀醫生也帶來了不小的挑戰，臨時決定實行全麻。全麻需要迅速手術進入腹腔取出孩子，醫護人員的專業水平面臨考驗。經過幾小時的浴血奮戰，兩個小娃娃終于被取了出來，也都很爭氣地發出在人世間的第一聲啼哭。正如之前所料，體重5斤的女娃兒還好，3斤的卻非常微弱。兩個女娃兒嚴重早產，24小時內，危險將隨時發生。醫護人員把兩個女娃兒放入保溫箱，正要推出病房，小閆突然醒了。還帶著呼吸機的小閆發出微弱的聲音：“孩子哭了嗎？男娃兒還是女娃兒？”小閆在最虛弱的時候惦記的還是倆娃。醫護人員不敢說出實情，只是一個勁兒安慰，告訴她，倆女娃兒已經順利渡過第一關，呼吸順暢，沒有因為窒息發生危險。小閆這才又閉上眼睛，她實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手術室外的大娃娃寧寧，見到兩個小妹妹被推出來，并沒有露出高興的表情，而是表現出超越他年齡的成熟，擔心地說：“妹妹出來了，可是媽媽還沒出來?！睌z像機前的他，一邊邁著童真的模特兒步，一邊說：“這是媽媽教我的，等她出來我要表演給她看。”

小閆從前有過剖宮產手術的歷史，腹腔內有粘連，再加上先天性心臟病和妊娠期糖尿病等復雜癥狀，產后大出血的情況比普通人的風險要高許多，后期的縫合每一針也至關緊要，性命攸關。也許是得益于兩個小娃娃的庇護，又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奮戰，小閆才被推出手術室，手術非常順利，沒有發生險情。見到小閆被推出來，寧寧撲上前去，露出久違的微笑。而一直在手術室外焦急等待卻故作鎮定的孩子爸爸，終于長長松了口氣，咬著嘴唇，一字一頓地說：“小閆，你——辛苦了！”

幾天后，小閆帶著5斤多的安安出院了，3斤多的姐姐平平仍然沒有度過危險期。雖然醫護人員悉心照料，平平還是生病了。本就虛弱的身體發起了高燒，這也是早產兒由于腸胃發育不完善極易出現的一種狀況。看著保溫箱內渾身插滿細管、輸液管的平平，小閆終于一改往日的堅強和平和，收起酒窩和虎牙，帶著哭腔顫抖著說：“平平，媽媽先帶安安回家了，你要堅強，快點好起來，好讓媽媽也快快帶你回家?！?/p>

平平的頭扭動了一下，嘴巴微張，眼睛微眨。似乎在說：“放心吧媽媽，等我，我會回家?！逼狡降哪樕弦灿袃蓚€小酒窩，腿上還有一塊胎記。用老人的話兒，這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這輩子特地來找媽媽的。所以，平平在醫院的那段日子，是小閆特別揪心的日子。熬過了一個又一個24小時，平平終于又創造了一個奇跡，安全度過了危險期。接平平回家的那天，平平爸爸特意穿了一身整齊的西裝，以示對平平的歡迎。

又到人間四月天，作為“茶趣”石景山春季旅游活動中一項重要內容，一年一度的北京國際雕塑公園“玉蘭節”又要拉開序幕了。今年，玉蘭花開得出奇的早，飛黃玉蘭、多瓣玉蘭、丹馨玉蘭，一株株、一束束稀有品種競相開放。清香遠溢、清新麗雅的花朵綻滿新枝，如云似雪，美輪美奐，似乎也在替小閆高興，迎接兩個小女娃兒的降臨。

《生命緣》播出小閆和三個小娃娃的故事之后，小閆收到了許多祝福，為了答謝來自四面八方認識的不認識的朋友們，小閆于2月5日、3月18日分別在微信上發布了一條感受和答謝語：

“當身體的器官和感覺逐漸恢復正常時，開始覺得人生又重新鮮活起來！

“我們已然安好！我希望此片能起到勵志和知識普及的作用，而非苦情片，被情感和婚姻困擾的姐妹們，加油！不要放棄！人的一生會經歷許多痛苦和磨難，唯有生命與愛不能辜負！”

如今，兩個小女娃兒已經4個多月大了，小閆早已交出了隊長的職務?！耙院笞钪匾娜蝿站褪抢度齻€娃娃長大，沒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和快樂了。等天氣再暖和點，我就能帶著仨小娃娃去看玉蘭花啦?！闭f到這里，小閆又憨笑起來，兩顆小虎牙現出全形，兩個小酒窩也深深地嵌在臉上。

（編輯·宋冰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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