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華麗的童年

子沫

總記得一句話，有人評價看上去很舒服、很放松的人會這樣說：他（她）有一個華麗的童年。多么奢侈的結論。這個華麗不是指物質方面，而是一種綜合的東西。

我也肯定可以用這句話形容我非常尊重的朋友。她也有一個華麗的童年（少年），她在一種美和愛中長大。父母是普通老師，但她說每天晚飯后，她的父母人手一本書，靜靜地度過夜晚。暖暖燈光下，常常可以看到父母圍坐一張桌子，小聲交流書中的內容，一張桌，一盞燈，三個人，風雨晴和的時光……父母也很喜歡把書當禮物送給她。她說，她曾認為每家每戶都是如此。這是多么奢侈的家庭場景，父母都愛讀書的家庭有多少？她的閱讀量很大，跟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是分不開的，很多父母說孩子不愛看書，只是多少家庭有看書的氛圍呢？

她的媽媽也是位愛美的女人，小時候，媽媽牽著她的手去看電影，她常覺得驕傲又害羞。因為媽媽太美了，穿著外婆留下的紅色麂皮坡跟鞋，卡其色鉛筆裙，淺褐色暗方格襯衣，媽媽從不化妝，皮膚清潔白皙，隨身帶的手帕散發著香味。這讓旁人無限遐想，這樣的母親給孩子關于美的教育，會影響孩子的一生。這真是一幅華麗的場景，一個帶著香氣、表情柔和的媽媽，而不是珠光寶氣、一臉辛酸尖刻的媽媽。她提到媽媽的手帕，說媽媽隨身都會帶干凈的手帕，秋天時，用手帕包一包細碎的桂花回來，放在她的枕邊，一屋子的香氣，凜冽清雅。如今，她就是一個用手帕的女人，并且極容易被打動，淚點很低。我在一次講座上就看到她提到父母時，用素色小方格手帕擦眼淚，她有一顆溫柔善感的心，那是一種溫柔的傳承。

這位朋友，真該給很多人開家教課。這種家教不是培優，而是關于家庭氛圍，與愛和審美相關的氛圍。這是被很多人忽略的。教育其實是一種氛圍。

讓我很感慨的是，她的父母一直給她送禮物，從小到大都是如此，送的禮物一定是有所表達的，或是代表父母的審美和希望。如書、一塊可以傳承的手表，或者立春的禮物。心意鄭重，代表一種持久、珍重，還有審美。她的母親說：女孩子一定要美，不要著急。她的包包里永遠裝著小開本書、薄荷油、替換的絲襪，在機場候機時，在人潮喧鬧中，安靜而得體，從不慌張。她的母親去世后，父親會送雙份禮物給她，代表著：媽媽還在，永遠愛你。而這時候，她早已成年。

這樣的鄭重常常讓我莫名地感動。朋友身上那豐富的單純，被很多人喜歡、欣賞，如今已形成了個人品牌，影響著很多人。細想一下，哪一點不滲透著她的家教？她的父母用自己的行為告訴她：你是被愛著的，你很好。教育從某種意義上只是給被教育者信心，這不是錢能買來的。現在的孩子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這背后又有著怎樣的誤區？

說起華麗的童年，同樣想起一位朋友提起她先生，美國人，非常安靜，遇事從容，很有快樂的能力。常問她的一句話是：你開心嗎？這是他所有事情的出發點。朋友說，他的母親送他們去機場，問：“要看的書帶了嗎？要聽的CD帶了嗎？”這是他們家快樂的源泉。她先生一家人，沒事就在一起吹吹唱唱，先生彈鋼琴，他哥哥吹薩克斯，媽媽唱歌，奶奶繡手工……都是業余水平，自得其樂的本領相當高。她先生愛看書，多數時候安安靜靜，不浮躁，獨自快樂的能力強，他甚至會關心家里的小烏龜快不快樂，要不要給它換個大點的盆子。

教育其實是一種氛圍，氛圍如果對，小孩不可能成為問題兒童或者性格有缺陷。氛圍不對，問題就來了，學習能力、閱讀的能力、審美的能力、快樂的能力、家庭生活的能力、愛的能力……家，說小很小，說大很大，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這是個最重視教育，卻最容易忽略氛圍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