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紅
關鍵詞: 革命;馬克思;革命理論;自由的實現
摘要: 革命定義歷經變遷。馬克思革命理論在其思想整體中占有重要地位,其革命理論的邏輯基礎是唯物主義歷史觀,理論前提是其對政治經濟學的研究成果,理論旨歸是其共產主義學說。革命在馬哲、政治經濟學、科社三大組成部分中具有其邏輯合理性及其理論的一貫性。理解馬克思的革命理論在其思想整體中的作用具有現實意義。
中圖分類號: G641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 10012435(2015)03028306
Key words: revolution; Marx; revolution theory; realization of freedom
Abstract: The meaning of revolution has varied greatly in the history. The revolution theory plays important role in Marx's whole thoughts. 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s a logic foundation of his revolution theory. The results of researching political economics become the premise of his theory. The doctrine of communism orients towards his theoretical end. The revolution theory runs through logically and consistently in the three parts of Marx's philosophy, political economics and scientific socialism. Understanding the meaning of revolution theory in Marx's whole thoughts has its practical significance.
“革命”一詞,歷史悠久,我國《易經》中就有關于革命的記載。在西方,“革命”最早是作為天文學術語,后幾經變遷,其意義更人文化、政治化、寬泛化。近代馬克思關于革命的理論,更是影響深遠。正確理解革命,不僅是理解馬克思思想的關鍵,更有助于理解馬克思思想的當代意義。本文從革命定義的變遷開始,探究馬克思革命理論形成的歷史根基、邏輯合理性,以及與其思想整體的關系和當代意義。
一、革命定義的變遷
根據《漢語大詞典》,“革命”有如下三個含義:①實施變革以應天命。古代以為王者受命于天,改革換代是天命變更,因稱革命。如《易·革》:“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②社會、政治、經濟的大變革。被壓迫階級用暴力奪取政權,摧毀舊的社會制度和生產關系,建立新的社會制度和生產關系,如社會主義革命;亦指具有革命意識的,如無產階級是最革命的。③根本性的改革,如工業革命。從改變天命的革命到根本性的改革,從改朝換代到社會變革,革命的詞義發生了變化。
現代語義的“革命”一詞在中國首見于晚清王韜《法國志略》(1890)。這個用法取自日本人岡千仞的《法蘭西志》和岡本監輔的《萬國史志》。而在日本,“革命”這個詞早先源于漢語,但到后來,已經被改造為意指變革,如“明治維新”便被稱為“革命”,再后則與國際用法接軌。李秀林等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原理》指出:“作為歷史唯物主義范疇,革命或社會革命的本義是指促進社會形態根本轉變的社會活動,是先進階級為改變舊社會的經濟基礎及其上層建筑而進行的歷史行動。”[1]
“revolutionibus”在西方最早是一個天文學術語,這個詞被認為是運行的行星在到達某個交接處時發生的突然變化,它表示一種循環往復的周期運動。近代以來,“革命”最初用于政治領域,比如用在1660年斯圖亞特王朝恢復君主制之際。不是指具有進步意義上的革命,而毋寧說是復辟。《簡明牛津英語辭典》把它定義為:新的統治者或政治組織通過武力取代舊的統治。18世紀,“革命”一詞含義擴展為“指涉政治動亂和社會劇變之后恢復政府秩序的概念,以及變為向一個更文明的社會進步意義上的術語”[2]。1908年,鮑爾認為“革命就是在社會結構內憑借暴力謀求或實現的變動”[3]。這表明,在社會結構內,憑借暴力圖謀變動的活動都可稱之為革命,無論這一謀求是否成功實現。
1848年法國革命給“革命”這個詞打上了鮮明的暴力印記。到1986年,《企鵝政治學詞典》稱:“我們所謂的革命,嚴格意義上說,是政治系統的一場全面的暴力改革,不僅僅是改變了社會的權力分布,還導致了整個社會結構的重大改變……在政治科學里,其主要的含義是:有所準備的、有所意圖的,而且經常是暴力性的,由一個新的統治階級領導動員民眾反對現存體系、推翻舊統治階級。”[4]具體例子是法國革命、俄國革命和中國革命。
此外,還有一些研究者從社會學、政治學、哲學等不同角度研究革命。如:西格蒙·紐曼從社會學角度對革命的定義是,“在政治組織、社會結構、經濟上的財產控制以及社會秩序的主導神話方面的一場徹底的根本性變革,由是也表示發展的連續性上的一次突變。”[5]1989年,吉登斯給出的革命定義是:“群眾運動的領袖通過武力方式取得國家權力,并隨之以其用來發動大規模的社會變革。”[6]他認為,一場僅僅用一批領導人更換另一批領導人的政變并非革命,而是必須包含一場群眾運動,導致大規模的改革或變革過程,而且涉及運用或威脅運用武力。顯然,他的概念排除了非暴力抵抗運動,和那些換湯不換藥的政權更迭。
進而,對于革命性質的評價也進入研究者的視野。美國哈佛大學的社會學家摩爾在其《專制與民主社會的起源》一書中指出,暴力和壓迫,無論在西方民主國家的形成,還是在共產主義國家的誕生和法西斯主義的崛起中,都扮演了同樣重要的作用。那么,一場運動是革命還是反革命就需要根據其性質加以考慮。比如,希特勒從群眾運動中發跡,于1933年在德國登上權力巔峰并運用國家權力導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戰。顯然,我們會將之看作反革命。1970年,彼得·卡爾佛特通過觀察得出結論,革命是“政府在某一特定時刻被武力或可信地威脅使用武力而改變”[7],這樣的解釋更傾向于政治學的解釋。而漢娜·阿倫特從哲學的角度認為,革命是要尋求自由,革命者是那些在暴政面前為自由而戰的人。endprint
革命的定義經歷了一個不斷變化的過程,其發展變化趨勢基本上是從發生學到結構學,從天道自然到社會政治,從注重形式到注重內涵,解釋角度更為全面的發展過程。革命定義的發展涵蓋了如下幾層涵義:
其一,革命的定義最初意指發生學上的由于諸多非人為的不可知因素而導致的變革。比如中國最初關于革命的定義。改朝換代是應天命,革命是天道自然,因此在中國歷史上推翻前朝統治者一定會打出順應天命的旗號。西方則把革命和占星學聯系起來,也把革命歸于某種不可知的神秘力量。這一層革命的涵義更注重形式上的變化,因而也最為根本,但對社會實質性的變化并不過多考慮。
其二,注重社會結構變化的革命定義。這些對于革命定義的要素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①革命常和暴力聯系在一起。這種強制的力量非個人、非自然所為,其對象也不是針對個人。②革命是許多人的運動,無論這許多人被稱為階級、組織、民眾、群眾、集團或模糊地稱之為大規模。③革命的形式是打擊并取代現在占統治地位的階級或集團。④革命所要達到的目的則是社會結構重大變化的發生。由于實際上革命常常不成功,因此,革命所要達到的訴求往往也并不能實際上實現。但無論如何,只有明確地包含改變社會結構這一要件才能稱之為革命。無論最后革命成功與否,并不改變革命的性質,比如鮑爾、大衛·羅伯特森和吉登斯的定義,而卡爾佛特的定義顯然更注重內涵,注重對政治因素的影響。
其三,注重內涵擴展的革命定義。如《漢語大詞典》中關于革命這個詞的含義還包括工業革命,把革命的定義從其內涵上擴展,從而使根本性的變革都可以稱為革命。這一革命涵義的不僅是指社會、政治領域,也包括經濟、科學、文化領域。鄧小平提出的改革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認為“生產力方面的革命也是革命,而且是很重要的革命,從歷史的發展來講是最根本的革命”[8],也是在這層含義上的運用。
其四,更全面的革命定義。如從社會學、政治學、哲學等方面對革命的定義,以及上述沒有顯示出來的如革命的倫理學意義,等等。
馬克思創立的革命理論,吸收了德國古典哲學的成果,是包含社會結構變化、注重內涵、價值旨歸的全面的革命定義。它并非單一的某一學科的理論,而是在哲學、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三大組成部分中具有其邏輯合理性及其理論的一貫性,是其完整的思想整體的一部分,在其理論中占有重要地位。馬克思革命理論的邏輯基礎是唯物主義歷史觀,理論前提是其對政治經濟學的研究成果,理論旨歸是其共產主義學說。哲學保障了馬克思革命理論邏輯上的合理性,并成為其持續合理發展的理論基礎;政治經濟學為其奠定了現實基礎;科學社會主義理論明確了革命理論的最終所要達到的目標,即革命的消亡,自由的共產主義社會的實現。
二、馬克思革命理論的歷史根基及其邏輯合理性
革命,英文是revolution,re的意思是,再,又;拉丁詞根volve, 原意為“旋轉、繞轉”,“回歸、循環”。后來意指事物的發展變化。這個詞讓人想到黑格爾著名的“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三段論。事物的發展經過的這三個階段,就是一個循環往復,只不過在黑格爾這里,回到的起點不再是原來那個純粹的起點,而是經驗經歷過的、豐滿、充實的一個點,因此,這個點此時既是起點亦是終點。而這一辯證邏輯也是黑格爾辯證法三大規律即質量互變規律、對立統一規律和否定之否定規律的核心。馬克思充分肯定了黑格爾的否定辯證法。
黑格爾否定辯證法的核心就是否定,這一否定是從自身發展出來的,是自我否定。當然,否定之后,還要超越,要實現自我超越。這種超越,已然發展出新的東西。這是一種創造,是在原來必然性的框架內創造出來新的東西。這一創造發展出來的新東西是異類,異于之前,異于老的、舊的、曾經肯定的東西。但這種相異的超越,并未完全摒棄原來的東西,而只是摒棄了不合理部分,包含了其合理的部分。這樣完成的一個循環,形成了一個新的層次。這一否定辯證法,在黑格爾那里,就個體而言,是精神的自我成長。只要有不愿意做奴隸的反抗意識,自我意識的覺醒,也就是自我否定的開始。自我否定感性束縛,或者既有的思想觀念,自由的精神超出既有的框架之外,既有的必然性之外,發展出另外的可能性。雖然否定比遵循舊規則要付出更大的努力,甚至會失敗,但自我精神仍然自由地作出選擇,即使失敗也在所不惜。在自然和社會領域,也經歷了這樣的精神成長過程,只不過不再是個體精神的成長,而是人類客觀精神的發展。因此,黑格爾把人類社會的發展看作客觀的絕對精神辯證發展的過程。
馬克思關于革命的觀點深受黑格爾辯證法的影響,但與黑格爾不同,馬克思雖然也認為人類社會的發展猶如一個自我否定、自我發展的不斷超越自身的成長運動。在社會領域,它表現為社會形態更替,革故鼎新的更替通常以革命的形式完成。但馬克思認為否定的力量并非自我意識的覺醒、客觀精神的自我成長。基于對人類歷史發展階段問題的大量研究,馬克思在不同時期從不同角度提出了關于人類社會歷史發展過程的“五形態”(生產關系尺度)、“四形態”(生產力)、“三形態(人的全面發展)”說等理論,探究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他發現,影響人類歷史發展進步的根本要素并非黑格爾所說的精神要素,而是物質要素。這里的“物”指的就是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統一,即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具體而言就是經濟基礎。社會發展是由經濟基礎決定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亦即,物質因素決定精神要素。因此,是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而非社會意識決定社會存在。恩格斯對此表述為,“一切社會變遷和政治變革的終極原因,不應當在人們的頭腦中……而應當在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變更中去找”。[9]617
按照馬克思的認識,人類社會是一個由低級到高級不斷發展的自然過程。生產力的發展水平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矛盾是社會發展的主要動力。早期社會,生產是原始的,生產力中發生的變革,往往是由自然現象,如河流干涸或者土壤衰竭等造成的。而通常情況下,生產力變革在生產工具的發展中產生。因此社會發展的根本原因確切地說是生產工具的變革產生了更大的生產力,并由此引起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關系的變化,生產關系“由生產力的發展形式變成生產力的桎梏”,已經不能使生產過程發揮其全部能力了;而且當創造社會價值和資本的廣大群眾已經不能通過自己的勞動贍養自己的時候,發生革命的時間點就到來了。人類社會發展的社會形態更替,各個形態是以當時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和與之相適應的生產關系為標志,每當生產關系不適應于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并成為生產力發展的桎梏的時候,就會發生沖突并最后以一種更高級的社會形態代替當時的社會形態。馬克思指出:“一切歷史沖突都根源于生產力和交往形式之間的矛盾。” 這種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沖突會一直貫穿人類發展的歷史,只要私有制依然存在,只要剝削還沒有被消滅。沖突是社會歷史發展的必然,也是社會發展的動力所在,而在階級社會,沖突主要表現為暴力革命。按照馬克思的理解,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沖突的不斷發展積累就是量變,質變就是全面革命的爆發。endprint
因而,革命是必然的,也是具有積極意義的、是進步的;是對舊的、阻礙社會發展的枷鎖的打破,是對新的生產關系的期待。馬克思的革命觀建立在歷史唯物主義基礎之上,有其深刻的哲學歷史根基和邏輯合理性。隨著生產力的變革而產生出的更大的經濟利益被統治階級按照原來的分配模式瓜分,統治階級越來越富,而被統治階級愈來愈窮。“不患窮而患不均”,這里的不均,指的是收入的差距達到某種程度。按照現代經濟學的研究,隨著基尼系數增大社會也會更加不穩定。在這種情況下,被壓迫的階級聯合起來,革命發生。而如果社會達到即使相對平均,革命也難以發生。當然,達到真正平均的共產主義社會,就已經喪失了革命的原因,革命就將不復存在。
三、革命與自由的共產主義社會的實現
社會歷史發展是否具有必然規律,如果有,那這個規律是什么?我們能否根據這一規律預測未來社會?如果沒有,那我們該如何規范社會行為,以使社會和諧發展。馬克思思考這一問題,試圖為人類社會的發展找到出路。歷史上,不同的研究者給出了不同的答案,有研究者認為,未來在上帝手中,人要信主行善;有研究者認為,未來具有多種變數不可測,只能聽天由命,隨心而行。
具體到馬克思理論,當今,仍有許多人對其共產主義目標存疑,認為是空想。事實上,馬克思這一理論是以理性的方式合乎邏輯地加以論證的,對我們的社會發展和當下生活有著重要意義。在馬克思看來,我們所要達到的未來必然是自由的世界,是自由人的聯合體——共產主義社會。所有具有理性的人在這一點上都會目標一致,因而這是必然可以實現的。這是德國古典哲學關于具有理性的人的前提預設,馬克思顯然接受了且把其作為不證自明的前提。而在現實利益分配不均的社會狀況下,既得利益者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權益,因而革命是達到這一目的的手段,通過革命獲得的未來掌握在理性人自己手中。理論上預設未來目標是為了關照現在,過去、未來都會映現在當下。未來的目標如何,會直接影響到當下人的思想觀念和行動。對未來社會的預設也是為了使個體更好地活在當下,使當下的社會成為更好地組織起來的社會。
康德曾經論證過,必然的因果推論只在自然科學的范圍內有效,超出這個范圍,會導致對理性的誤用。但他并沒有否定其他領域的必然性。理性自身具有對自然統一性的合理追求,因而理性不僅有建構性的功能,讓我們獲得確定的經驗知識;而且有調節性的功能,憑借我們對自然統一性的理念把我們已經確定的經驗知識和尚未獲得確定性的經驗性知識康德對經驗知識和經驗性的知識的使用有明確區分。前者指經過知性范疇統攝的確定的關于自然的必然知識,后者則是沒有經過知性范疇統攝,但已經作為雜多出現并被感覺到的偶然的自然。聯結為一體。社會領域顯然區別于自然科學的研究領域。我們也只能以理性的終極目的——人類自由的獲得來觀照這一領域所應遵循的原則。應用于自然科學的必然的因果律就是理性(狹義的理性,亦即康德的知性)的建構性功能在發揮作用,而在社會領域或自然科學仍未達至的自然領域,理性也能發揮作用,但只能是調節性的作用,這一領域也有規律可循,但是自由的因果律,也是自由的必然。自然科學知識建構性的,constructive,可以理解為能按照圖紙建造的,形式結構都已經規定好了,我們照圖填充合適的材料就能必然得到我們確定的結果,而且這一結果可以多次正確。社會領域的原則則是調節性的,regulative,我們有個總體的目標,這一目標引導著行進的方向,但并沒有一切規定好的圖紙,如何建設,需要根據目標和現有的材料不斷調和、協調。我們沒有確定的可靠的結果,但我們仍能通過調節不斷接近目的。這種調節,不但是客觀的,根據現實材料進行的,而且具有非必然的偶然性。但這一領域卻仍具有獲得終極目的——自由的必然性。馬克思對共產主義社會的推論并非自然科學中必然的因果推論,而是社會領域中自由的因果推論,是從必然的自由推論出的自由的必然。馬克思對共產主義社會的期待以最終目的的形式在理性的調節性的作用下觀照社會現實,并在自由的因果推論中起作用。
馬克思在借鑒康德這一對理性功能劃分的基礎上建構自己的共產主義學說。馬克思認為社會歷史發展最終要達到的共產主義社會,從邏輯上而言,是依據對社會歷史發展進程的考察而得出的合理推論。但這個推論,不可能是必然的因果推論,只能是自由的因果推論,因而是以自由的最終目的為前提預設的。所有理性的人所要達到的最終目標是自由,所有人類目的原則上是和諧一致,是道德的。以賽亞·伯林認為,馬克思不僅預設了共產主義社會的自由這一最終目標的一致,而且對這一目的的可獲得也同樣是預設的。[10]但在我看來,這一目的的可達至,恰是馬克思以唯物主義觀點通過對社會歷史的考察發現的,共產主義目標通過革命獲得的社會形態的更替可以達到,因此,這一目標具有現實的基礎,而并非只是理論的預設。其實任何理論都是有前提預設的,預設并不妨礙其理論體系的自洽性,只要論證的過程邏輯嚴密。如果說任何理論的成立都在于其邏輯的嚴密性、現實的合理性。那么馬克思理論的嚴密性在于他預設了共產主義社會這個理論前提;馬克思理論的現實性就在于,他關于這一最終目標的可獲得性是基于對社會歷史現實的考察,并非只是空洞的理論。
這一理論的意義在于:首先,理論上的邏輯自洽和嚴密并不代表在實際應用中的照搬挪用與毫無阻力。其一,就人自身而言,不僅屬于自然領域,而且屬于自由領域。因此,屬于自然領域的事,比如說人對自然的依賴性方面,衣食住行,我們可以必然知道,但對于人的自由的行為卻無法必然知道。其二,人性不僅有善而且有惡,雖然我們可以預設每個人都是向善的,但并不能保證必然如此。因此,就中國目前的現實而言,明白要實現共產主義,需要我們在社會主義實踐中發展創新馬克思關于過渡時期的理論。
盡管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說,唯物主義歷史觀是使得社會主義從空想變為科學的兩個偉大發現中的頭一個發現。[9]67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只要拿著這個武器就可以高枕無憂。馬克思關于共產主義的推論是基于自由的必然規律,因而,需要我們在社會主義實踐運用中,根據最終目標和時代環境的變化不斷地調整實施手段,不斷發展和創新馬克思主義。這是馬克思一直強調的,是馬克思思想的真諦,也是馬克思主義的活力所在。它是為馬克思主義發展至今的歷史所證明了的,蘇聯的解體以慘重的代價證明了這一點。中共十七大報告提出,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就是堅持馬克思主義,也正是這個道理。endprint
其次,馬克思共產主義社會的目標以及對這一目標可實現性的論證已經表明,共產主義必然要代替資本主義,被壓迫的無產階級是可以被拯救的,而拯救者正是具有理性的人自己。如果說宗教告訴人們,救世主是神的話,那么馬克思就告訴我們,救世主是人自己。通過暴力革命,無產階級可以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從而拯救自身。此外,這也是馬克思早期理性主義立場的表達。有人認為,在早期馬克思和后來的馬克思那里發生了一個斷裂,他拋棄了之前的理性主義立場。但實際上,馬克思只是先從理性主義的戰場隱退,而轉向對現實問題的研究。暫時不研究并不等于放棄原來的立場。馬克思反倒是從另一條道路得出了相同的結論,理性的人能夠自己拯救自己,而無須借助于神恩,拯救自己的手段,就是革命。
馬克思為我們預設了一個目標,而且是每一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社會,這種描述告訴我們:共產主義社會是跟我們現在所處的必然歷史斷裂的另一段自由歷史的開始,雖然這兩段社會歷史遵循著不同的規則。必然的歷史階段,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不斷矛盾沖突,被壓迫階級必然會行動起來,因而必然會發生革命。而共產主義社會則遵循著自由的準則,在那里,每個人的全面自由發展是所有人全面自由發展的前提,革命已然消亡。此外,與馬克思對未來社會的設想不同,波普爾在《開放社會及其敵人》中認為,人類歷史并沒有一個預定的目標,而是一個有無數可能性的過程。但無論康德、波普爾、馬克思,他們在一點上是相同的,就是他們都是理性樂觀主義的,相信我們應該承擔責任,并對未來的進步抱有希望。波普爾甚至把這種對于歷史的樂觀主義態度當作一種道德義務或責任:“對自由的歷史的唯一理性的、也是唯一的基督教的態度是,我們自己承擔自由的歷史的責任。在同樣的意義上,我們承擔起創造我們生活的責任,惟有我們的良心才能對我們加以裁決,而不是世俗的成功。”因此,“盡管歷史沒有意義,但我們能夠給予它以意義。”[11]408-417同樣,康德也一樣認為,這種義務、這種希望,并不是沒有絲毫實踐效果的,內心的道德律會約束人的行為,并對我們生活實踐產生影響。我們有理由相信,馬克思關于共產主義社會的設想也基于相似的理由。只不過,康德對未來的設想側重倫理美學意義,波普爾強調倫理可能性,而馬克思的共產主義社會則是倫理現實主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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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陸廣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