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ptown Funk以及“旁若無人跳舞”的最高境界

張月寒

2014年8月8日，古典芭蕾舞表演者現身紐約地鐵

從去年11月到現在，連續19周在美國著名音樂雜志Billboard單曲排行榜蟬聯第一的歌曲Uptown Funk，表面上看也許只是一首受歡迎的歌，但在歐美文化影響所能波及的區域，已經成為一種現象。一瞬間，所有人都在聽這首歌、下載這首歌、隨這首歌起舞。美國著名脫口秀節目“艾倫秀”多次為其打歌，第一夫人米歇爾·奧巴馬用它在白宮帶領眾人跳舞，YouTube上很多以它為背景跳舞的視頻都有很高的點擊率，一段在跑步機上跳舞的視頻更達到了700多萬的點擊量。

分析某個流行文化產品為什么受歡迎似乎是一件徒勞的事，因為它已經流行了，任何分析似乎都是追隨和崇拜。但其實不然。我們對于流行文化（Pop Culture）的態度，始終可以是消費。不用故作高深地去遠離它、鄙視它、不屑它，可以盡量嘗試，然后再決定是否喜愛它。

Uptown Funk從音樂角度來說，很容易讓人瞬間就愛上。它節奏鮮明、朗朗上口，是很容易讓人在地鐵中戴著耳機也能開始跳舞的那種。它由四個人創作而成，除了比較知名的馬克·羅森（Mark Ronson）和布魯諾·馬斯（Bruno Mars），杰夫·巴斯克（Jeff Bhasker） 和菲利普·勞倫斯（Philip Lawrence）也參與了創作。這首歌也是布魯諾·馬斯第四次和馬克·羅森合作。

Uptown Funk收錄在馬克·羅森的專輯Uptown Special中。馬克·羅森是一個出生在英國的DJ和音樂制作人，擁有得天獨厚的音樂資源，生父是位樂隊經理，繼父是搖滾樂隊Foreigner的主唱，披頭士樂隊的保羅·麥卡特尼則是他們的家族好友。馬克雖出生在倫敦，但8歲時全家就移居美國紐約。成長于這兩個歐美流行文化領域占主導地位的國家，馬克能吸收英美音樂的精華和資源。他首先以跟英國最有風格、最具爭議的傳奇女歌手艾米·懷恩豪斯（Amy Winehouse）的合作而聞名。艾米2006年的專輯Back To Black就是由他擔任制作人。在這張專輯里，艾米·懷恩豪斯最為后世流傳的歌曲《戒毒》（Rehab）、《你知道我是不好的》（You Know I'm No Good）等歌曲，就是馬克制作的。

在唱片行業，一個好的音樂制作人（Producer）是作用巨大的。他（她）的角色是全局掌控每首歌曲的表現形式和錄制。具體責任包括收集關于這張唱片的任何創意和點子，為專輯選擇樂手、樂隊和歌曲，監控專輯的錄制和流程等。馬克從和艾米合作起，就開始擔任這個比較重要但是卻屬于幕后的制作人角色。但是，馬克最初的音樂生涯卻開始于他的DJ經歷。他16歲時就在紐約的各個夜店（Club）做DJ。DJ，打碟者，屬于HipHop文化之一。由于他認真學習和研究各種DJ的打法，漸漸地，他DJ的地方音樂都很棒，吸引了大批人群，包括很多著名的音樂人和歌手，比如Jay-Z、Puffy、Guru等。由于十分欣賞馬克的DJ，Puffy私下邀請他去別的場合。漸漸地，這些歌手和馬克開始有了真正音樂唱片上的合作。馬克就這樣在紐約音樂圈小有名氣了，逐漸成為現在幾乎是“音樂圈人緣最好的人”。

除了才華者的精心創作，激發人們內心潛藏的跳舞的沖動，是Uptown Funk能迅速走紅的一個重要原因。關于西方“旁若無人跳舞”的文化，我曾經在英國鄉間的一輛公交車上見識過。一個嬉皮女生，她金黃色的頭發梳著典型的嬉皮式滿頭小辮，背著一個巨大的超過她半個身體的卡其布背包，身上穿著一件略臟的深綠色防雨外套，戴著一副看上去質量很好的半透明淺綠色耳機。在那樣一個人煙稀少的英國公交線，一個安靜涼爽的午后，她戴著耳機，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中，隨著節奏在公交車內起舞。周圍深目高鼻的英國人，有的向她投以贊賞眼光，有的則詫異地望著她，但她全然不理會他們的感受。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步一步實現屬于她的幻想和超脫的現實。我當時無比羨慕地看著她，覺得宛如目睹一種仙化的境界。這就是我想說的“Uptown Funk精神”。從某種程度來說，Uptown Funk就是激發了很多人內心這種“旁若無人跳舞”的靈魂。這后邊引出的是西方文化中所謂“自由”的精粹：某種程度上任何人都可以極度純粹，不用在乎旁人的眼光、看法、偏見，擺脫一切無形或有形的束縛，只按自己的意愿，干自己想干的事、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也許有一天，當我們也能真正達到這種“旁若無人跳舞”而不是惺惺作態的境界，“真正的自我”就在那一刻達到了。

馬克本人認為這首歌形成了一種“有彈性的低音”，以及一種“堅定不移的勇氣和精神”。這首歌的受歡迎和黑人靈魂樂以及當今美國總統是黑人、奧普拉等黑人偶像在美國文化中占據越來越強勢的地位也有若干相關。這首歌不經意地和美國社會黑人文化的崛起相呼應，導致它的雙倍流行。從音樂體裁上來說，Uptown Funk來源于上世紀80年代興起的Funk和R&B音樂，是一種Funk和R&B的綜合體。Funk舞曲起源于60年代，流行于70年代至80年代，是一種原屬于黑人的音樂。在Funk音樂中，電貝司占了很重的比例，電貝司的和弦和節奏成為了Funk的主干線。馬克談創作過程中那個始終寫不出來的電貝司音樂，在Funk音樂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Uptown Funk的成功之處就在于它好玩的“Funky”感覺。這種感覺其實不可太多言傳，聽過這首歌的人應該都能大體感覺到。這就是為什么這首歌在完全沒有聽過類似歌曲的人們那里，也能如此新鮮有趣、朗朗上口的原因?，F在流行文化產品太多，我們都需要一種瞬間打動。

這首歌在中國的受歡迎也讓我開始思索，為什么這個遙遠的來自美國的黑人音樂會在根本不知道那段歷史、文化的我們的耳中形成如此的共鳴？文學、藝術、音樂其實是這世界上最容易共通的東西。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有留學或海外生活的背景，對于我們來說，這種對于西方文化的消費并不是崇洋媚外，而是打開另一個世界的鑰匙，從而能更豐富我們自己的文化。英語表達是另一種自我。很多用中文不敢說或無法說的話，通過英語可以宣泄和得以實現。

在Uptown Funk的MV中，布魯諾·馬斯和馬克·羅森身著Funky的服飾，代表了美國社會源遠流長的黑人社區文化。燙頭、轎車和垂涎欲滴看走過的美女，再現了一種精彩紛呈的Uptown風格。擦鞋的、做頭發的、戴發卷的，都成了一種文化，布魯諾·馬斯戴發卷的造型成了很多人爭相模仿的一種造型，他的類似發卷在各大網絡銷售平臺開始熱賣。

Uptown Funk在Billboard榜單持續19周在單曲榜排名第一，成為Billboard歷史上蟬聯冠軍最久的單曲。Billboard，《公告牌》，是創辦于1894年的美國音樂雜志，雜志內容包含許多音樂種類的介紹與排行榜，其中最重要的兩個排行榜為單曲排行和專輯排行。Billboard掌控整個美國流行樂界，是美國流行樂界最重要的榜單風向標。

馬克·羅森自己說，這首歌是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努力創作的一首歌。在創作期間，有時他們甚至一個月都想不出歌詞，于是只好暫時擱置，一個月以后再度試圖完成。有很多瞬間他和布魯諾·馬斯覺得這首歌都不是那么“命中注定”，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放棄。歌名中的Uptown也頗含文化寓意。對于馬克來說，Uptown代表紐約最北部的Bronx區、黑人住宅區Harlem等區域。整體來說，Uptown代表著一種嬉皮文化的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