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貸資產證券化提速

謝九

美國華爾街曾有著名格言，只要是有現金流的資產，就可以將其證券化。所謂信貸資產證券化，是指把銀行缺乏流動性但能夠產生現金流的風險資產組合成一個資產池，轉換成金融市場上可以流通交易的金融證券。資產證券化的好處在于可以有效盤活存量資產，弊端就是過度證券化之后，會帶來難以控制的風險，2008年美國爆發的次貸危機，很大程度上就是資產過度證券化所致。

我國最早曾經在2005年開展過資產證券化的試點，當時以國家開發銀行和中國建設銀行作為試點單位，分別進行信貸資產證券化（ABS）和住房抵押貸款證券化（MBS）的試點工作，其中國開行的方案是將51筆本金總額41.7億元的人民幣公司貸款組合成一個資產池，在全國銀行間債券市場發行。建行的方案是以上海、江蘇和福建三家分行共計1.5162萬筆個人住房抵押貸款為基礎資產，發行金額為30億元。在此之后，2007年還啟動了第二批證券化試點，試點的機構和額度均有擴大。但隨著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爆發，資產證券化的風險被重新評估，資產證券化被全面暫停。

隨著美國次貸危機的影響逐漸淡去，我國的信貸資產證券化于2011年重新恢復試點。2013年，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擴大試點規模，新增3000億元市場規模，截至2015年4月末，金融機構共發行112單信貸資產支持證券，累計近4500億元，余額近3000億元。

今年5月份，國務院常務會議再次新增5000億元信貸資產證券化試點規模，這也是近年來我國規模最大的一次試點，國務院常務會議要求：“繼續完善制度、簡化程序，鼓勵一次注冊、自主分期發行;規范信息披露，支持證券化產品在交易所上市交易。試點銀行騰出的資金要用在刀刃上，重點支持棚改、水利、中西部鐵路等領域建設。”由此不難看出，信貸資產證券化試點規模不斷擴容，最終目的還是為了扶持實體經濟發展。

在當前中國經濟下行壓力不斷加大的背景下，大規模投資已經成為穩增長的重要手段之一，盡管政府不斷加大基建等領域的投入，但是整體投資增速下滑的速度依然超出預期。今年1～4月的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僅增12%，低于一季度的13.5%，其中4月份的投資增速更是創下新低。房地產和制造業投資繼續大幅回落之后，政府大力主導的基建投資增速也出現回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投資資金短缺所致。

一方面，隨著經濟增速回落，政府財政收入也大幅放緩，2010年，我國財政收入同比增速一度高達30%多，但是2014年僅為8.6%，一些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甚至出現負增長，政府財力吃緊，在很大程度上制約了其投資能力。與此同時，地方政府的融資能力也出現下降，尤其在房地產市場疲軟的背景下，地方政府的融資能力大大減弱。今年4月份，作為地方債務置換的第一家地方政府，江蘇省原定的債務置換因故推遲，據悉原因就在于地方債的回報率不足以吸引金融機構。在首家地方債置換遇阻之后，財政部、央行和銀監會聯合發文，將地方債置換的方式從公開發行轉為定向發行，將發行利率上限在同期國債收益率基礎上上浮30%，同時將允許地方債納入中央國庫和地方國庫現金管理抵押品范圍，并將允許地方債納入央行SLF（常備借貸便利）、MLF（中期借貸便利）和PSL（抵押補充貸款）的抵押品范圍，以此增強地方債的流動性，提高金融機構對地方債置換的積極性。

盤活存量資金進入實體經濟已經成為當前中國經濟的一大挑戰，在這樣的背景下，繼續擴大信貸資產證券化規模也就顯得順理成章。當前我國商業銀行體系的信貸資產存量高達90萬億元，理論上而言，如果適度提高證券化程度，將可以釋放大量的存量資金進入實體經濟。去年以來，監管層對于信貸資產證券化不斷松綁，去年11月，銀監會對信貸資產證券化由審批制改為備案制，今年4月份，央行正式推行信貸資產支持證券發行注冊制，不難看出管理層對于大力發展信貸資產證券化，盤活存量資金扶持實體經濟的愿望，在各方政策扶持下，去年是我國信貸資產證券化發展速度最快的一年，全年發行總量超過3000億元。

不過進入2015年之后，一度火爆的資產證券化有所放緩，預示著這一金融創新工具的推進不會一帆風順。今年一季度，我國信貸資產證券化產品發行總量507億元，與去年同期相比明顯放緩。今年信貸資產證券化放緩的原因之一，從需求的角度來看，股市行情火爆提升了投資者對于ABS產品的回報預期，今年一個AAA級的信貸資產證券化產品年利率在5%左右，與去年同期6%的收益率明顯下降。這樣的收益率不僅無法和股市相比，甚至遜于很多理財產品，這就導致很多機構資金對于ABS產品的興趣下降。

而從發行方銀行的角度來看，很多大型銀行發行信貸資產證券化的積極性也已經大不如前。在過去，我國的銀行業屬于資本消耗型的經營模式，在大量消耗資本之后，又要滿足資本充足率以及存貸比等關鍵指標達標，所以需要不停融資以滿足監管需求，這就陷入了“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的無限循環之中，在這樣的背景下，銀行業通過發行信貸資產證券化，可以大大減輕資本壓力，當銀行資產負債表上的風險資產實現證券化之后，風險資產從表內轉為表外資產，對于資本充足率這一指標而言，意味著分母減少，也就意味著資本充足率提高。但現在銀行的資本壓力和過去相比已經大大減輕，去年開始，銀行可以發行優先股融資以補充資本金。今年5月8日，銀監會表示“存貸比今后將由監管指標變為參考指標”，在沒有了75%的存貸比紅線約束之后，銀行的資本壓力將進一步減輕，銀行在沒有足夠的資本壓力之后，也就沒有足夠的動力將優質信貸資產拿出來證券化。

在銀行的優質資產證券化遇到瓶頸之后，下一步真正值得關注的是銀行的不良資產證券化是否會開始提速。在目前的經濟下行周期，銀行的不良資產和不良率出現“雙升”，截至2014年12月末，銀行業金融機構不良貸款余額1.43萬億元，比2013年末的不良余額1.18萬億元明顯上升，不良貸款率也由2013年末的1.49%上升到1.6%，銀行對于處理不良資產有更急迫的需求。和現在的優質信貸ABS產品相比，不良資產的證券化產品也能夠提供更高的回報率，對市場也具有更高的吸引力。

從監管層的態度來看，對于不良資產證券化也不再視為洪水猛獸，近期的各種表態已經開始為不良資產證券化預熱。5月14日，銀監會審慎規制局副局長葉燕斐在年報發布會上公開表示，去年信貸資產證券化都是正常類優質資產，資產類別沒有限制，今年考慮將不良資產試點做證券化。5月15日，央行副行長潘功勝在國務院政策例行吹風會上表示，我國將積極探索開展不良資產證券化，發展個人住房按揭貸款等零售貸款的信貸資產證券化也是未來推進的方向之一。

從管理層近期的頻繁表態來看，我國啟動不良資產證券化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遠。2005至2008年，中國建設銀行、中國信達資產管理公司和中國東方資產管理公司共發行過四單不良資產支持證券，發行規模100多億元，美國次貸危機爆發后暫停。再次啟動不良資產證券化，如何避免美國的前車之鑒將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