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敬愛的李老師

張瑛 王富 黃波 周磊

李老師，您放心，學生們會沿著您指引的方向一直在科研的道路上走下去。學生相信您只是去了一個無法和我們交流的世界，在那里，您依然能“遙遠感知”我們。科研的漫漫長路上，有您的支持，再大的艱難險阻都無法阻止學生積極前進的步伐。

2015年1月10日下午，當我正駕車行駛在高速路上時，朋友告知從網上看到了老師去世的消息，頓時大腦一片空白，車子徑直開著，錯過了出口。

與李老師的第一次交集，還得追溯到2004年。那一年您回到母校——電子科技大學，牽頭組建了地表空間信息技術研究所，并親自擔任所長。在簡短的成立儀式之后，您做了一個學術報告，用一個個短小精悍的故事講述著雙向反射分布、尺度效應這些深奧的學術命題，又不時講述自己在求學路上的趣事，告訴我們學術研究就是打破常規，挑戰權威。報告的最后，您以兩點希望結尾：希望能夠結合電子科技大學在電子信息科學和計算機科學方面的雄厚實力，緊密結合西部地區的特點，建立一個獨具特色的遙感團隊;希望研究所里的年輕人能夠耐得住寂寞，腳踏實地地做學問。從那時起，我們就打心底敬佩起您— 一個總把期望和關心聯系在一起的可愛的小老頭。

學生們從來不會覺得與您有距離感，自從來了電子科技大學，您就開始想方設法與學生展開互動。剛開始是郵件，后來學生們覺得郵件往返太慢，想用更為便捷的網絡通信工具，您還真跟我們一起用起了網絡通信工具。從最開始的網易泡泡，到后來的騰訊QQ，再到后來的科學網博客，您一直通過各種途徑與學生建立溝通的橋梁，保證我們能夠隨時找到您，方便與您交流。在這些交流過程中，給我們留下印象最深的莫過于您化繁為簡的歸納能力。當時，我們沒少請教您諸如“什么是科研？如何進行科研？”這樣大而無當的問題。您的回答讓人猶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還記得您當時說，科研是一個過程，通常有以下幾個步驟：

1. 定義問題;

2. 查閱相關研究資料及文獻，是否有現存的答案，是則回到1，否則進入3;

3. 尋找解決方法;找到可能的方法進入4，證明問題是無解，或者在能力之外，回到1;

4. 采用該方法推導結果，檢驗是否正確，是，則問題解決，回到1，否則回到3。

這個回答簡單直接又具有可操作性，準確描述了科學研究的過程，讓人回味無窮。最后，您還特意加了一句，可能我們一輩子都在1-2-3步驟中循環往復，但若是少了這略顯枯燥的循環，就永遠不可能得到完成第4步時的喜悅。

在生活中，您與我們學生之間也從來不存在什么距離。至今依然記得，第一次我們在“好朋友”餐館聚餐的時候，席間您還忘我地唱起了《團結就是力量》。那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歌聲還在耳邊回蕩。當時的我們，都陶醉于您的歌聲，沒想到您不僅學術科研做得好，唱歌還那么動聽！還記得，后來您邀我們一起合唱，那時其樂融融的景象已經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中了。從那一刻起我們就知道，在學生面前您從不隱藏自己，也從不吝嗇自己的

微笑。

都知道您好酒，卻不挑，不論茅臺、五糧液，還是紅星、江津老白干，只要順口即是好酒，一概不拘。您經常說，您的人生追求很簡單，稍微喝點白酒，就自動進入非線性區，自我感覺飄飄然了。以您在學術上的造詣，卻又能有如此謙和，更是讓我們敬佩不已。每次您回成都，我們都會默契地準備好兩瓶老白干，等著與您暢飲一番。席間您總是忘不了跟學生們舉杯，或祝賀學業，或諄諄教導，每當我們喝得面頰發熱、腳底發飄，燒在喉頭，熱在心底的那份感動確是難能可貴又讓我們分外珍惜。有一次冬天，學生黃波和程建、劉小芳有事到北京。晚上您請吃飯，北京的冬夜已是零下10多度了，年輕人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在冷風中凍得直跺腳，卻看到您罩著一身藍布外套，穿著黑色布鞋笑瞇瞇地走來迎接我們。到餐廳坐好，助理熟練地要來一瓶二鍋頭和幾個杯子，瓶蓋一揭，將杯子擺整齊，咕咚咕咚地就將一瓶酒斟好送至每個人前面。然后，您一邊抿著酒一邊就聊開了課題和學術問題。您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讓我們在您面前也變得無拘無束起來。

您與學生們的關系亦師亦父，您秉持著“有教無類，因材施教”的信條，始終把學生的事當成大事，無論時間如何緊張，始終保持著與我們的溝通，一有機會就找我們進行面對面交流，交流中不僅關心學生們的學習和科研情況，而且更細心地關注學生在生活上的問題。在學習科研上，您鼓勵學生打開思路，敢于挑戰權威，敢于提出各種“怪問題”，還常常分享自己在求學時的故事來鼓勵大家，與大家共勉;同時也不忘提醒我們要主動關心專業雜志，關心專業領域的發展動態。在生活上，您愿意聽我們講述內心的困惑，為我們指點迷津，幫助我們看清未來生活的方向。您對待我們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每次來成都一定第一時間來見學生，問問學生有什么困難，需不需要幫助。若得知學生生活困難，您二話不說馬上從自己的錢包里拿出錢來資助學生。不僅如此，您還捐出自己的津貼設立“李謙獎助學金”幫助品學兼優或家庭經濟困難的學生。遇到學生在學業上迷茫困惑，您在得知后馬上找到相關專業方向的老師通過郵件指導學生。學生不才，未能在遙感領域有所成績，唯有松懈時每每憶起您對我們的支持和鼓勵，不忘初心，不愿放棄，在科研這條路上艱難地前行，已然分不清是忠還是孝。

還記得您常說自己當不了官，一次和一位當天認識的老師在電梯里偶遇，竟想不起對方的名字，可是，您卻記得電子科大每一個您的在讀學生的名字。我們知道，這其中有您的關懷，也有歉意，只因您常常覺得沒有時間來成都親自指導學生，不能及時了解學生的情況。那次您躺在病床上，學生們去看您，您掙扎著也要起來，拿起筆和本對學生說：“我不能讓你們白來，你們來了就要有收獲。”就像蠟燭一樣，盡管在生命垂危的時刻，也不忘記作為老師的使命，燃燒自己，照亮學生。我們能成為您的學生，是多么幸運的一件事情！

這些年，已畢業的學生中有的出國深造，有的在公司發展，有的在高校。前年春節，學生們相約給您拜年。得知學生們奔向各自的前程并且得到良好的發展，您站起來長舒了一口氣，輕松地笑了笑說，吃飯。您的笑容里蘊含的對學生的期望，此刻仿佛都得到了實現。

如果不是在瞻仰遺體時看到您緊閉的雙眼，我們怎么也不能相信您就這樣突然離開，您的諄諄教導還在耳邊縈繞。您是院士，更是一名教師，還記得七八年前我們去青城山春游時，您叮囑我們帶上遙感圖像。恕學生愚鈍，當時未能領會您當初的良苦用心，沒能找到當地的遙感影像。您常用“草色遙看近卻無”“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樣的詩句來形容遙感中的尺度問題。學生在當時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仿佛有所貫通，萬事都存在尺度問題，翻然領悟您所提出的科學問題其實并不局限于遙感領域，社會科學、處世哲學、管理學等領域都可以和“尺度”聯系起來，也終于能夠理解您建議文科的學者們也來研究遙感的初衷了。

李老師，請您放心，學生會沿著您指引的方向一直在科研的道路上走下去。學生相信，您只是去了另一個無法和我們交流的世界，在那里，您依然能“遙遠感知”我們。科研的漫漫長路上，有您的支持，再大的艱難險阻都無法阻止學生積極前進的腳步。

隨文附上周磊師弟為您寫的詩《星》：

星

當晚風吹散城市上空的陰霾，

您就是夜空中照亮我們前行的那顆啟明星。

它看似渺小，卻蘊藏著無窮無盡的能量，

如同您瘦弱的臂膀擔起遙感這面巨旗;

它看似平和，卻又熠熠生輝，

如同您樸實無華的生活中充滿著無窮的大智慧;

它看似遙遠，卻又近在眼前，

如同您慈祥而誠摯的微笑，平易近人的悉心關照。

這一生，我們能成為您的學子，

多么榮幸……

在我心里，您永遠屹立在遙感界的前方，

默默地，默默地閃耀著那份執著的光芒，指引著我在迷途中前行的方向。

（張瑛，電子科技大學2005級博士研究生，現就職于電子科技大學資源與環境學院;王富，電子科技大學2010級博士研究生;黃波，周磊，電子科技大學2006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