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兩則

劉曉峰

曲老師說實話

范志強的兒子范壬子獲得全市高考狀元，考入了清華大學。這個消息給本來就燥熱的偏僻小村升了溫。

接到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老范拉一個單子，逐個打電話告訴親朋好友，前來慶賀。

那一日，老范雇了一個城里的樂隊，樂隊的演奏隨著一陣陣熱風飄得老遠。村里老老少少老早就前來祝賀。快中午的時候，除了親朋好友外，我們這些老范的同學也都從四面八方趕來了。

宴席開始了，人們在院子搭好的棚子里推杯換盞，揮汗如雨。

也許是太熱的緣故，前來賀喜的人們簡單吃喝就撤了。唯有我們同學這桌氣氛正濃，酒勁正酣。

不知什么時候，酒桌上的話題指向了市實驗校的曲老師。

“現在的老師可吃香了，不像以前的臭老九了。”老班長一口干下了杯中酒的一半。

“特別是在城里當老師，都發了。”老范的同桌一仰脖杯中酒也所剩無幾。

“過年過節家長首先想到的就是孩子的老師呀。”今天來的唯一女生“山妹子”也插上了話，“請吃飯都不去，就得送紅包。”

“我們孩子在重點高中讀書，串個座位還得500元呢！現在的老師真黑……”大吳說著，差點把坐的凳子弄翻了。

“你看老曲這兩年，住的是高層，轎車都換名牌了！”和老曲一同來的在市里文聯工作的“小作家”也很羨慕老曲……

村里大支賓陪著老范過來給老同學滿酒，老范聽大家伙正議論老師的事，便也插上兩句，“我兒子念這么些年書，我還真一次沒送過禮，從小學到高中老師對我們家孩子一直很好。”

曲老師的臉一直紅到脖子根，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大伙訓斥的，他趕忙接過了話茬，“說實在的，我從事教育工作二十多年，還真沒向家長要過什么。近些年，教師節、春節，免不了有的家長送錢或送東西，只不過是表達感激之情。其實送不送都一樣，哪個老師不希望自己的學生成才，進入課堂老師忘卻了一切，想方設法教會每一個孩子。不送禮的孩子你還能不教嗎？會學習、學習好的孩子哪個老師不喜歡呢？”

我們幾個老同學半瞇著醉眼互相看著，似乎明白了許多。

賈大夫說真話

正月初四，快中午的時候，大家按照同學會秘書長的約定都聚到了縣城的“大都火鍋城”。好久不見的老同學聚到一起，別有一番情趣，說說笑笑，毫無顧忌。

肥牛、肥羊、海鮮、蔬菜……擺了一大桌子，大家伙喝了起來。酒過三巡，每個人的話語都大把掏出。

在市醫院當外科主任的賈大夫剛要提酒，就遭到了大伙的轟炸。

“賈大夫可了不起了，割一刀，來一包嗎，天天有紅包進兜哇！”

“那是呀，要不人家早就住高層，開奧迪啦！”

“職業病嗎，當大夫的哪個不黑，別埋汰咱老同學了，哈哈！”

“都是患者和家屬給慣的，就不給紅包你看還能怎么樣？”

“不給紅包就不給你好好做手術呀！”

……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不知是酒勁兒上來了，還是圍著火鍋烤的，賈大夫的臉通紅通紅，他扶著椅子靠背站起來，打著手勢阻止大家說話，然后便是一通解釋。

“說真話，其實不是我們當大夫的怎么怎么黑，我從來沒有向患者家屬要過紅包，不過有的患者家屬真的送紅包，甚至找機會往你兜里塞，我盡量搪塞。”賈大夫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接著說，“有時你不要吧，患者家屬總擔心手術做不好。你收了紅包，似乎他們心里就有了底。說實在的，收不收紅包我們醫生做手術都一樣，必須按照手術前設計的方案來進行，難度大的手術，術前都要有幾個專家研究手術操作程序，落實個人職責。否則出現了醫療事故誰能負起責任呀？”

所有同學都不吱聲了。同學會秘書長舉起杯在桌上劃了個圈，大家不約而同一飲而盡……

（責任編輯 劉佳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