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往事永遠心懷感激

草威

牛博網博主，知名專欄作者。時代的焦慮癥患者，值得慶幸的是沒有浪費這焦慮，把它們變成了文字。

抽空回家，和爸媽重新看了一遍港片《歲月神偷》。現在看，電影倒是平平，但還是忍不住聯想自己從前的生活，往事撲面而來就又不禁傷感起來。尤其想到自己從上大學開始，離家已經快十年，現在又忙得幾個月才回一次家，心里不禁一陣陣抽緊。

第二遍看，還是看哭了。其實被這樣用意明顯又輕歌如訴的電影惹得淚腺大開，是很自然的事情。那個又高又帥的男主角羅進一，他樣樣都好，文武雙全，可是當他走進那個叫芳菲的女生的家，他發現原來對方是個家大業大的大小姐，就立刻泄氣了，存在感受到了挑戰，然后開始悲觀起來：自己的那些“優秀”又算得了什么啊，不過是個窮小子，門不當戶不對。從前日子里的那些驕傲和信仰倒塌一般地崩潰，自尊心決堤。眼前的景致是個無法逆轉的災難，沒有愛情了，一肚子委屈。

我就是伴隨著這種自卑感長大的。也許是因為從小我就上了最好的學校，但是現實是那些最出色的教育資源都是為有錢人家的孩子服務的。而那個時候我的家境并不好，比如在小學，我家是一直沒有電話的。這我很清楚，媽媽為了負擔離譜的學費想了很多辦法。我不能說這是個明智的選擇，因為從小就背負著貧困的感覺實在太沉重了，我寧愿去一個大家平等的差環境。但我感激，我感激他們，我知道他們做出的選擇同樣很難，他們的感觸比我復雜得多。

我記得小學那次體檢，老師把媽媽叫到學校里，老師說全班只有我查出了問題，并且好像是什么沒法治好的病，當時我小，不大記得。媽媽的臉色一直凝重，爸爸回家時聽媽媽說了這事，第一句話竟是，那怎么辦，把房子賣了吧。雖然當時我不大記事，但這句我永遠記得住。好在命運沒開太過火的玩笑，最后的確診結果是我體內有一項數值先天性比常人高，不是病。

后來，考高中時，我進了所市重點學校，之后我就被文學創作的沖動完全占據了。我不僅把別人喝咖啡的時間用來寫小說，我還把上課和睡覺的時間也用來寫小說。我的成績并沒有一落千丈，主要原因是自我上高中起我的學習成績就一直很慘。

高三那年，我突發奇想，要去考中戲。家里出現了各種反對的聲音，大意就是這孩子不正常，又在犯渾。只有我爸一個人支持我，盡管我知道他并不從心里認同，他只是不希望讓我遺憾。他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陪我去中戲。考試那天的凌晨，當我們站在那里時，還都沒有人。結果我通過了初試和復試，卻由于文化課的成績沒達標而錯過了中戲。

那年高考，我是全年級最后一名，這對我來講是史無前例的。我有一個好朋友，他一直都是很穩定的倒數第一，可這次他比我高出四十多分。對我父母來講，當然也有些難以承受。成長的代價，我很想自己一個人承擔，所有失敗對于我個人來說，不算什么，我可以笑笑再上路。有些東西別人很看重，我反而覺得沒什么，但是我沒法忍受有人要為我分擔的那一刻，我沒法忍受母親在暗夜里發出的那聲嘆息。

父母從生下我的那天起，在上天眼里就成了負債人。他們必須撫養我、善待我，我時刻都在他們的生活中，他們時刻都要為了有我的生活精打細算。這些事情多想無益，只是這電影又勾起了這根弦。

生活很多時候不是一步難，一步佳，而是步步難。我們回想往事，不論往事怎樣，都必然悲喜交織，甚而有些不愿回首。但無論如何，舊日時光都將是純真的，永遠散發著光芒，不能掩埋。我心懷愧疚也心懷感激地回想著那些往事，它們讓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渺小如我，也有可以依靠的時光。

這時，我已經不覺得傷感，反倒是有些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