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中國繪畫的神話起源

寧珂 劉顯成

摘 要：中國古典文獻中記載的關于繪畫起源的觀點歸納起來，共計9大類，分別涉及了黃帝、大禹、倉頡、史皇等等，其中有的廣為傳播，也有的僅是一家之言，種種傳說，其時代都是屬于原始社會末期，其時文明不顯，生產力水平低下，且當時宗教崇拜應為泛靈崇拜，即是認為天地萬物皆有神靈。比如：山有山神，河有河伯，日有日神，月有月神等等。當有人根據自然萬物創造出文字之時，無法解釋這種現象，自然而然認為是神靈顯靈，給人啟迪了。

關鍵詞：繪畫起源；傳說；三皇五帝；古典文獻

歷史學家翦伯贊曾說：“我們研究歷史，不是為宣揚我們的祖先，而是為了啟示我們正在壓抑中活著的人類；不是為了說明歷史而研究歷史，反之，是為了改變歷史而研究歷史。”中國的繪畫起源于何時，具體時間已不可考，就算是古代文獻中有所記載，也只有大體年代，實在模糊。不過，根據史料還是可大致推測應在三皇五帝之時，也就是五千到四千年前。而藝術離不開經濟文化的大環境，那當時是什么樣的呢？就當時人文特點而言，按民國學者鄭午昌所說即：“邃古之民，穴居而野處，食則茹毛飲血，衣則綴葉負皮，榛榛狉狉，殆伍禽獸，結繩記事，為其最著之文化。”可見文明初始的時候，人類近于禽獸，且文化不顯。就算結繩記事恐怕也僅有少數上層人物掌握。就此我們可以判斷出中國繪畫應是發端于文明初始的太古之時。

任何事物都有一個由簡到繁，有淺到深的發展過程，不可能一夕而成，繪畫當然也是一樣。最初的繪畫，根據傳說可能萌芽于有巢氏與伏羲氏。傳說有巢氏創制了木器，并于木器之上繪制螺旋狀圖案，即所謂“繪輪圜螺旋”。這可能是一種表達方式——以抽象的線條示意萬物。想必當時其本意應該是仿繪原物，只是文明初始，繪事不備，只好以簡單的抽象圖案象征了。這些應該算是中國繪畫的萌芽了。

一、關于黃帝創制繪畫的傳說

（一） 河洛出圖書

《易·系辭上》有：“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尚書·顧命》：“河圖在東序。”《禮記·禮運》：“山出器車，河出馬圖。”《論語》：“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歷代名畫記》：“龜字效靈，龍圖出寶，自巢燧以來，已有此瑞。”這些皆為記載河圖洛書之事，此種說法也是諸多說法中版本最多的一種。有的說是黃帝時期出現的，有的說是倉頡為帝之時，還有的講是在大禹時。并且具體方式也不同，大體有三種。現先將關于黃帝的列出，其他的移至后文。

1. 靈龜獻書

這種說法是講書由洛水之中一只靈龜背負而出，黃帝見到后將其記錄下來，遂為后世書畫之祖。相關記載有《孝經·援神契》：“洛龜曜書，垂萌畫字。”《河圖·挺佐輔》：“天老告黃帝曰：洛有龜書。”《春秋緯》也有“洛龜書感”之句。

2.妖魚奉畫

《河圖·挺佐輔》記載有：“黃帝有翠媯之川，有大魚出，魚沒而圖見。”即是說黃帝出游到媯水之時，有載著巨大圖畫的大魚浮出水面，過了一會兒大魚潛入水中而圖畫便留了下來。黃帝得到圖畫后，將其流傳下來，世上便有了繪畫一事。

3.神龍貢圖

《春秋說題辭》記載：“河以通乾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河龍圖發。”便是講了神龍貢圖一說。又有《河圖·挺佐輔》上說：“天老告黃帝曰：河有龍圖。”這里的天老有人釋為一老人，也有認為是上天神靈的。這段的意思是說天老告訴黃帝：河水中有神龍帶著的圖畫，你可以將其摹寫記錄下來。黃帝便由此得到了繪畫之法。

（二）黃帝繪《五岳真形之圖》

北宋張君房所編之《云笈七簽》中記載有：“黃帝以四岳皆有佐命之山，乃命潛山為衡岳之副，帝乃造山，躬形寫象，以為五岳真形之圖。”這部道教類書所記的《五岳真形圖》由黃帝所繪，其緣由自然荒誕，但繪圖之事也不可全然否定，若記載屬實，也可算是最早的繪畫了。

（三）黃帝染五彩為文章

黃帝作為中華始祖，初定禮儀制度，其中便有制定衣冠服制。《通鑒外紀》上說：“黃帝作冕旒，正衣裳，視翚翟草木之華，染五彩為文章，以表貴賤。”其具體形象如何已不可考，但據民國學者鄭午昌在《中國畫學全史》上的推測大致可知應是：一、日輪中立一三足金烏；二、月輪之中有玉兔搗藥；三、周天星辰；四、山岳之形；五、龍；六、彩雉。

以上文章在衣，還在裳的：一、寶瓶；二、杯蓮座的二水草；三、火焰；四、粉米；五、斧鉞；六、文字（形似‘亜字）。以上并稱為十二章紋。黃帝依照這些形象染上色彩，運用繪畫的方式裝飾衣裳，也算是繪畫的最早應用了。

（四）黃帝繪神荼、郁壘二人

《風俗通義》記載：“黃帝時，有神荼、郁壘二人，能執鬼于朔山桃樹下，檢閱百鬼之無道者，縛以葦索，執以飼虎，帝乃立桃板于門，畫二人像，以御鬼，謂之仙木。”其意是說：黃帝的時候，有神荼、郁壘二人能在度朔山桃樹下捉鬼，查看鬼中德行不佳者，用葦索縛住，捉去喂老虎。黃帝于是將桃板放于門前，畫上兩個人的形象，用來抵御鬼魅，稱之為仙木。這也可說是最早的人物畫了。

（五）黃帝作蚩尤像

蚩尤，東夷族部落首領，因與黃帝相爭，失敗后被黃帝所殺。《河圖》記載：“黃帝遂神荼、郁壘二人像，畫蚩尤形象，以威天下。”

二、大禹得河圖

上文講過河洛圖書所傳版本眾多，其中便有關于大禹的。《尚書中候》有：“伯禹曰：臣觀河，有白面長人魚身出，曰吾河精也……授臣河圖，躄入淵。”便是說河水之中有河精，將河圖授予了大禹。

三、倉頡造字

（一）倉頡得靈龜負書

《河圖·玉版》上記載：“倉頡為帝，南巡狩，登陽虔之山，臨于元扈洛洞之水。靈龜負書，丹甲青文以授之。”便是說倉頡為帝之時，曾在洛水得靈龜負書。

（二）觀鳥獸跡

這是流傳最廣，最為人所知的一種說法。《說文解字》說：“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之跡，而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路史》：“倉頡俯察龜文、鳥羽、山川、掌指，而創文字。”又有現存的漢桓帝時所造的倉頡廟碑上有：“寫彼鳥跡以紀時”的說法。就連唐代詩人岑參也有《題倉頡造字臺詩》：“空階有鳥跡，猶似造字時。”這都是認為倉頡造字是從觀于鳥獸之跡而來的，可見這一說法流傳之廣。

（三）觀天象

關于倉頡造字的靈感來源還有觀天象而來的說法。如《孝經·援神契》說：“奎主文章，倉頡效彖。”宋均有注：“奎星屈曲相鉤，似文字之畫。”認為倉頡其實是由觀察天空中奎星的形態，才得到靈感發明文字的。

四、史皇作畫

史皇是傳說中黃帝的臣子，民間早有史皇作畫的傳說。《云笈七簽》記載：“黃帝有臣史皇，始造畫。”《世本》也有：“史皇作圖”，并注“史皇，黃帝臣，圖畫物象。”《畫史會要》中還有明確記載：“史皇與倉頡，俱黃帝臣，史皇善畫。體象天地，攻侔造化。寫魚龍龜鳥之形，以援倉頡而作文字。”按此種說法，史皇不僅創立繪畫，還通過繪畫魚龍龜鳥等各種動物形象，幫助倉頡創造文字。

五、倉頡、史皇同作

（一）史皇即倉頡。

有傳說倉頡即為史皇氏，后世誤以為史皇是另一人。按其說法書畫同發明于一人。《呂氏春秋》記載：“史皇作圖”而高誘對其注釋是：“史皇即倉頡。”《路史·史皇紀》也有：“倉帝史皇，名頡。”注釋“《蒼頡廟碑》作蒼，非是。”按此說法史皇、倉頡實為一人。

（二）史皇、倉頡共同創造

這種說法最早見于唐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上面記載：“軒轅氏得于溫洛中，史皇倉頡狀焉。是時也，書畫同體未分，象制肇而猶略。”宋謙在《宋學士全集》中也說：“史皇與倉頡皆古圣人，其初一致也。”依其記載可知，史皇與倉頡是同時代的人，同為黃帝臣子，共同創制了書畫。

六、沮涌、倉頡始作書契

沮涌，傳說是黃帝之臣，又有說是高陽即顓頊氏之子，世人多稱其為祝融。《禮記·月令》有注：“祝融，顓頊氏之子。曰黎，為火正。”在衛桓的《四體書勢》中記載有：“昔在黃帝，創制造物，有沮涌、倉頡者，始作書契，以代結繩，蓋睹鳥跡以興思也。”按衛桓的說法便是沮涌與倉頡共同創造了書契之物，用來代替結繩記事。這種說法倒與前面的史皇、倉頡共同造字有異曲同工之處。

七、畫祖敤首

敤首，傳說是舜同父異母的妹妹，她曾在得知弟弟與父母欲置舜于死地后，立即報告了兩個嫂嫂娥皇、女英，救了舜一命。正是《畫塵》中說的：“敤首脫舜于瞍象之害。”其在傳說中被稱為繪畫之祖。《畫史會要》記載：“畫嫘，舜妹也，畫始于嫘，故曰：畫嫘。”《漢書·古今人物表》也有記載：敤首舜妹，最早作畫的人。就連《列女傳》中也盛贊她善畫，“造化在心，別具神技”。

八、白阜能圖畫

白阜，傳說中神農氏的臣子，又稱應龍氏，助神農氏平水患，民間被認為是水神。《春秋元命苞》中稱：“神農氏，怪義生白阜，圖地形脈道。”有注釋：“怪義，白阜母名。白阜為神農圖畫地形，通水道之脈，使不壅塞也。”《畫史會要》中也有：“火帝神農氏，命其臣白阜，甄西海，紀地形而圖畫之，以通水道之脈”的記載。

九、封膜作畫

“封膜作畫”這種說法最早見于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從目前見到的文獻中似乎此種說法很少有人認同。《畫塵》中有：“世但知封膜作畫”的記載。

以上便是筆者所收集到的關于繪畫起源的諸種說法，共計九大類。雖說能收集的，已一一羅列，但是我國古典文獻浩如煙海，必然有所遺漏，還望讀者莫怪。

想來上述種種傳說，其時代都是屬于原始社會末期，其時文明不顯，生產力水平低下，且當時宗教崇拜應為泛靈崇拜，即是認為天地萬物皆有神靈。比如：山有山神，河有河伯，日有日神，月有月神等等。當有人根據自然萬物創造出文字之時，無法解釋這種現象，自然而然認為是神靈顯靈，給人啟迪了。

參考文獻：

[1] 鄭午昌.中國畫學全史[M].長沙：岳麓書社，2010.

[2] 佚名.周禮[M].呂友仁，李正輝譯注.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

[3] 張彥遠.歷代名畫記[M].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

[4] 應勛.風俗通義[M].北京：中華書局，2010.

[5] 佚名.古典名著普及文庫：山海經·穆天子傳[M].長沙：岳麓出版社，2007.

[6] 傅抱石.蓬萊閣叢書·中國繪畫變遷史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作者簡介：

寧珂，男，西華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現在主要研究民間藝術文化。

劉顯成，男，西華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主要從事美術文化學的教學和研究工作，民族民間美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