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翅的天使

郭佳陽

從1982年的《大篷車》開始，方方為我們奉獻了一部又一部力作，近些年來的作品中，方方小說中女性人物形象的比例大大增加。知識分子華蓉、白領麗人黃蘇子、大學生星子、下崗女工瑤琴、鐘點工何漢晴等各種女性形象成為她作品的主人公。她對女性命運的思考在逐步深入：時代的發展是否會讓女性的地位在逐步提高，女性的生活是否會隨著物質的滿足而漸入佳境。2008年她推出了新作《水在時間之下》，為我們展示了一代名伶水上燈的傳奇人生。水上燈是個被母親拋棄的孤兒，經歷了重重磨難后成為漢劇名角，事業成功的她愛情之路不順遂，隱退民間，后半生孤苦地照顧精神失常的弟弟。作品還敘寫了和水上燈有著至親關系的女性慧如、玫瑰紅、李翠的經歷。這些聰慧美麗的女性似乎是潔白的天使，成為幸福的象征，是她們是折翅的，因為在男權社會的無物之陣中，她們不能自由飛翔。

一、承載欲望的玩物

在大多數男性的眼中，女性就是滿足性欲的工具，容貌與姿色是她們價值，女性沒有尊嚴，因為她們不需要被尊重，女性不需要完成社會角色，因為她們被規定不必走出家門。

《水在時間之下》中的慧如儀態萬方，嫁給下河人心存不甘，一心想要尋找富足浪漫的生活，于是在“樂園”當女招待?！皹穲@”是一種象征：男性尋歡的好去處。在樂園中女性是為男性服務的，是男性擺放的賞心悅目的花瓶。慧如想在這里尋求愛情，是個巨大的錯誤，可惜她自己不醒悟?；廴缭跇穲@認識了琴師吉寶后以身相許，認為自己找到了可以鐘愛一生的人，但是吉寶不過是逢場作戲，當吉寶隨戲班子離開漢口時，她被遺忘在“樂園”。玫瑰紅是個出色的戲曲演員，在紅透漢口，希望尋覓到后半生的安穩生活，為此她放棄了情投意合的萬江亭。嫁給了有錢有勢的但是嫁給表里不一的肖錦富后生活精致得一塌糊涂。肖錦富不滿足于三房太太，依舊尋花問柳，并且不許玫瑰紅登臺演出，甚至不許玫瑰紅走出家門。孤獨而沒有寄托的玫瑰紅只好在鴉片煙的繚繞中日漸頹廢。軍官張晉生追求水上燈時可謂呵護備至，但是他對戲壇新秀小水仙也一樣的呵護備至，還要求水上燈平靜地接受這種不平等的一夫多妻制。這些女性尋求保護追求愛情，卻都失敗了。男性貪戀的是她們的光鮮的肉體，熟悉后的厭倦使這些貪婪的男性迫不及待地尋找下一個目標。女性追求幸福生活的努力從未停止，但是她們迷失在在男權社會的無物之陣中。

二、紅顏禍水的荒謬

水上燈是個愛憎分明的人，性格倔強，從不不顛倒是非，但她卻被視為“煞星”，她的生母和繼母都認為與水上燈有關系的人都會死去，視她為紅顏禍水。與水上燈有關系的人的死亡有客觀原因，沒有水上燈的因素。水上燈美麗、堅強、吃苦耐勞，因為她的倔強不肯與世間的濁流同流合污，被視為煞星。

水上燈出生時，父親被紅喜人失手打死，大太太認為是水上燈克死了丈夫，將水上燈逐出家門，而這只是時間上的巧合，襁褓中的水上燈卻離開了生母。水上燈的養父被富家少爺毆打，傷勢過重，水上燈違背戲班的規矩深夜救父，父親死后賣身葬父，水上燈的孝心可見一斑。水上燈的養母慧如的死亡是因為失去了所謂的愛情，在洪水中自盡，與水上燈無關。水上燈的哥哥水文的死，與水上燈的證詞有關，但是不是直接原因。在獄中他一言不發，絲毫不為自己辯解，這樣的犯人等于是默認了罪行，即使水上燈為他開脫。水上燈的姨母玫瑰紅死于敵機的轟炸，她不幸遇到了炮彈，粉身碎骨而亡，與水上燈沒有干系。把一系列人的死亡歸于水上燈的存在，無憑無據。

水上燈的一生遭遇到了種種不幸：出生就遭到了遺棄，在戲班遭到了強暴，在愛情中受到了很多挫折。她的一生是曲折的，但是她始終是堅強而正直的。周尚上代替余天嘯登臺演出，受到了觀眾的好評。科班學員對他吹捧有加，但是水上燈卻直言不諱地說他不會唱敗余天嘯，因為周尚上做人品性不端正。水上燈的生母李翠因為她不肯向世俗低頭，不肯違心地說假話而視她為煞星。這對水上燈是不公正的。

三、輪回的生命

水上燈是一個執著的人，堅信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改變生活，相信自己的生活會是全新的，不同于母親姨母的生活。雖然水上燈性格耿直，但是一切都與她的本初愿望背道而馳。

水上燈希望貧窮而又善良的養父能過上過上舒服的日子，結果養父連貧窮的生活也沒能走過完整的一生。本在壯年的養父因為惡少的污蔑被人打傷，屈死醫院。身無分文的水上燈只好賣身救父。水上燈希望自己能有幸福愛情，安穩的生活，不像自己的母親姨母那樣給人做小妾，用尊嚴換取富足的生活?？墒撬蠠艚涍^種種考慮嫁給的軍官張晉生是個有家室的人，依然是給人做小妾。她希望有純真的愛情，遇到了真摯的陳仁厚，卻因為陳仁厚與仇敵水家是親戚，二人的關系一徑磕磕絆絆，終于未能走進婚姻的殿堂。因為陳仁厚的緣故，水上燈的后半生選擇了獨身。水上燈仇恨水家的人，因為他們把她拋棄，還打死了她視為生父的養父，玫瑰紅和李翠在她養父生命垂危時不肯出手相救。她對他恨之入骨，可是當水家遭難，裒敗得只剩下水武這個殺害她養父的間接兇手時，她卻割不住血脈相連的親情，供養了這個精神失常的人的后半生。

水上燈種種不如意是她們同時代的女戲曲演員的寫照，有權有勢的男性把年輕貌美的女演員當作生活的調劑品，女演員在威逼利誘的境地中委身于他們。在愛情之路上，男性的選擇往往不如女性堅定，他們將事業、性命、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女性不過他們追求的末端目標，愛情需要為生活讓位。

四、結語

方方綜合和漢劇界眾多名伶的經歷，創作了這部風格細膩的作品。水上燈和眾多女性的人生讓人唏噓不已，她們的淚水多于歡笑，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讓我們深思，也為我們提供啟示。

參考文獻：

[1]《水在時間之下》收獲20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