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正亦邪的反英雄

摘 要：肯·凱西是美國文學史上的一位重要作家，他在《飛越瘋人院》中塑造的年輕的主人公麥克墨菲的形象及其一系列反英雄式的行為和心理，激發讀者對當時社會背景與人物形象進行深刻的反思。本文擬從正反兩方面特征對這一反英雄人物形象進行解讀，以求揭示出作者通過反英雄這種另類的方式來表達其對理想社會的期盼和渴求。

關鍵詞：麥克墨菲;反英雄;特征

發表于1962年的小說《飛越瘋人院》是美國著名作家肯·凱西的代表作，在這部小說中，作者將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美國社會濃縮到一所瘋人院中，瘋人院的管理者和病人們則成為社會統治階層和被統治階層的象征，即：以“大護士”拉齊德小姐為首的瘋人院管理階層，和以麥克墨菲和“酋長”為代表的一群所謂的精神病人。該小說獨特題材和深刻的社會意義始終是研究者們關注的焦點。國外對該小說的研究大多基于女性主義、英雄主義和狂歡理論，以及其中的宗教色彩，現實主義，象征主義，性別成分，幽默色彩等方面，主要對小說的敘事結構和隱喻模式進行了剖析。相比而言，國內對《飛越瘋人院》的研究起步較晚，主流評價多集中在運用福柯的瘋癲與權力理論、新歷史主義和圣經原型理論對小說中所描繪出的美國工業社會下的理性與冷漠開展分析，也有一些研究從作品的主題，反文化運動，心理學，女性主義，存在主義，社會生態學等視角對這部小說進行了研究。本論文立足于小說文本，用文本細讀的方法，從正反兩方面闡釋主人公麥克墨菲的反英雄性格，挖掘人物的復雜性，以期對該小說的理解做出進一步的補充。

一、反英雄

反英雄（anti-hero）是與英雄相對立的一個概念，是小說，戲劇或電影里的一種角色類型，他們有著屬于反派的缺點但同時具有英雄氣質或做出英雄行為的角色。反英雄是現代文學中的一個術語，是在后現代語境下對于傳統英雄主義的一種消解和對社會價值觀念的重新建構①。《朗曼20 世紀文學指南》（1981年版）對反英雄的概念做了簡要解釋：反英雄否定行為的準則或先前被視為文明社會基礎的社交行為。反英雄這一術語的正式使用始于二戰后的文學創作②。反英雄人物形象的出現與當時的社會背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正是美國反文化運動盛行的時代，整個社會充滿了動蕩與不安，種種危機和日益尖銳的社會矛盾使人們對傳統價值觀產生質疑，而對未來又毫無信心，因此陷入了精神危機的深淵。作為反文化運動之父，肯·凱西用自己獨特的個人生活和作品詮釋了反文化運動的實質，用鮮明的人物形象表現出了大眾的心態。《飛越瘋人院》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應運而生，主人公麥克墨菲也成為反英雄形象的經典。盡管反英雄形象與傳統的正面人物背道而馳，甚至還展現出其卑劣的一面，但他們更貼近現實，受到讀者的喜愛。

二戰后的美國作家筆下紛紛出現了這類人物形象形象，他們缺乏傳統主人公具有的英雄品格，不再盡善盡美，奮發向上，不再勇敢正直，張揚自我③。這類人物形象較以往更具有矛盾與不確定的性格。他們一方面強調自我的獨立性和對自我本性的張揚，一方面又向現實低頭，隨波逐流;有時對控制、壓抑自我的外在力量具有較強的反抗意識， 有時又性情懦弱，優柔寡斷④。此類人物形象的出現不管從大眾化傾向還是審美角度來看都是對傳統的人物塑造手法的一種顛覆，給讀者更加真實感，同時深化了文學作品的荒誕異化主題，揭露了殘酷虛偽的現實社會，引起讀者的共鳴，這類人物形象被稱為“反英雄”。在美國文學作品中，《哈里貝克·費恩歷險記》中的哈里貝克應該算是最早的“反英雄”的形象， 小說《麥田里的守望者》中的霍爾頓，《奧吉瑪琪歷險記》中的奧吉瑪琪，《第二十二條軍規》中的尤索林以及《在路上》中的薩爾，迪安等人都是這一類人物形象的典型代表。

二、 《飛越瘋人院》中的反英雄麥克墨菲

小說主人公麥克墨菲是個復雜的人物形象，他的身上兼具丑惡狡猾的天性和正直勇敢的特征，也不乏追求自我本質的個性，但最終還是沒有逃脫悲劇的結局。正是這種矛盾而又統一的另類的人物形象使其成為了當代美國文學中的一個獨特的反英雄形象。以下將從此人物正反兩方面的特征進行具體闡釋。

（一） 反面特征

麥克墨菲有著一頭紅色的頭發，衣著骯臟，看起來放蕩不羈，一臉狡猾邪惡的笑容很容易使人把他和流氓的形象聯系起來。瘋人院的病友們大多是主動選擇進入瘋人院的，因此他們也可以選擇隨時離開瘋人院。而麥克墨菲是由于強暴未成年，被判去勞教場做體力勞動，為了逃避懲罰他通過計謀裝瘋進入精神病院，以為待夠一定的時間就可以離開這里回歸正常生活。當他得知能否離開瘋人院是取決于病房的統治者“大護士”時，立刻停止了一系列反抗病房制度的行為并變得聽話順從。可見他膽小懦弱，為了自己能夠早日重獲自由而向惡勢力低頭。病友們甚至發現他早上起來刷廁所，協助病房的黑人工作人員，在“大護士”面前表現的很溫順聽話，服從管制。當病友在集體治療會議上抱怨抽煙問題希望得到他的支持時他表現出退縮和無能為力的樣子，致使該病友因孤立無助而溺死在游泳池。這是典型的逃避主義思想，是一種個人主義和自我主義的選擇而不是想解決問題，這種思想與英雄人物形象背道而馳。

除此之外，麥克墨菲身上還體現出了享樂主義的特征。他是個典型的享樂主義者，認為人應該盡情享受人生，生命應該得到最大限度的揮霍，他的生活內容主要是打牌，運動，玩女人和釣魚。

（二） 正面特征

盡管麥克墨菲有自私自利自我的一面，但是他正直勇敢和豪爽的性格對病友們來說也是一種極大的鼓舞。

首先麥克墨菲的語言和笑聲是他表現自我個性，感染病友，反抗專制的一個利器。雖然麥克墨菲的語言粗俗，有時候甚至有些淫穢，但是他具有敏銳的洞察力，能夠很快看清事情的本質并用簡潔而直白的語言表達出來。入院不久，在參加完一次所謂的集體會議治療之后，他就一針見血的指出“大護士”其實是個”a bitch and a buzzard and a ballcutter” （Ken Kesey，1962：58），而這種治療方法的本質是“the best way…to get you to knuckle under is to weaken you by gettin you where it hurts the worst ... go for your vitals. And thats what the old buzzard is doing， going for your vitals”. （Ken Kesey， 1962：57） 雖然在病房呆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但是他敏銳的看出這種治療其實就是個pecking party （Ken Kesey， 1962：52），這種說法簡單，貼切而且生動，一語道破瘋人院壓抑人性泯滅人性的制度的本質。

笑聲和歌聲本是生活中再普通不過的兩件事，麥克墨菲正是用笑聲和歌聲喚起了病友們的自由意識和自我意識。但是在“大護士”的壓制下，病友們已經完全失去了這兩種能力。麥克墨菲說話時聲音宏亮，對他而言，說話音量似乎比說話內容更重要，整個病房都回響著他的笑聲。他甚至提高自己的說話聲音以便和病房里過高的音響分貝抗衡。

小說的高潮部分是麥克墨菲組織病友們出海打魚。為了使病友們重建自我意識和自信心，麥克墨菲把他們當做正常人看待。他巧妙地騙過的醫院的看守，帶領大家來到了海上。

三、 結語

由以上分析可見，麥克墨菲是個復雜的人物形象，他身上既有邪惡的特征又有正義的特征，是個不折不扣的反英雄。他外表流里流氣，語言粗俗不堪，是個游手好閑的嬉皮士，打架，懶惰，欺騙，詭計多端，嚼口香糖，與未成年人發生性關系等等，與社會規范不合的事情無所不為，以致只能靠裝瘋躲進瘋人院來逃避牢獄懲罰。與此同時他又極具正義色彩，在認識到瘋人院的本質之后，他毅然決定與之抗衡，無時無刻不在用行動影響病友，用語言和笑聲感染病友，把他們當作正常人看待，帶領他們打籃球，勸說病友投票看球賽，組織出海釣魚，深夜組織狂歡舞會，等等，所有這些活動都在一定程度上喚醒了病友們的自我意識和自信心。小說結尾部分，他被強迫實施腦葉切除手術，成了植物人，而病友們在受到他的激勵和感染后先后主動離開了瘋人院，“大護士”的專制最終崩潰。因此，單純用邪惡或正義來評價麥克墨菲都是不恰當的，只有結合正反兩方面的特征才能全面理解麥克墨菲這一獨特的人物形象，進而全面理解“反英雄”的內涵。通過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作者肯·凱西向讀者展示了美國六十年代荒誕的社會背景，表示出他對人性的探索關懷和對理想社會的期盼和渴求。

注釋：

①梁艷君. 解構《麥田里的守望者》中霍爾頓“反英雄”形象[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6：95.

②Adam P G. The Anti-hero in Eighteen Century Fiction[J]. Studies in the Literary Imagination， 1976，9 （01）.

③趙家鶴，從20世紀西方小說中人物形象的變化看西方社會價值觀的變遷[J]， 江西教育學院學報，2002（4）：61.

④陳雨宇，二戰后美國小說反英雄人物形象分析[J]，時代文學，2009（8）：37.

參考文獻：

[1] Adam P G. The Anti-hero in Eighteen Century Fiction[J]. Studies in the Literary Imagination， 1976，9 （01）.

[2] Bowden， Charles. Introduction to Kesey， Ken. Sometimes a ?Great Notion[M]. London： Penguin Books， 2006.

[3] Kesey， Ken. 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M]. New York： Viking Press， 1962.

[4] Leeds， Barry H. Ken Kesey[M]. New York： Frederick Ungar Publishing Co. Inc. 1974.

[5] 陳永偉.外國文學中英雄形象的嬗變[J]. 開封教育學院學報，2013（11）.

[6] 陳雨宇.二戰后美國小說反英雄人物形象分析[J].時代文學，2009（8）.

[7] 梁艷君.解構《麥田里的守望者》中霍爾頓“反英雄”形象[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6）.

[8]趙家鶴.從20世紀西方小說中人物形象的變化看西方社會價值觀的變遷[J].江西教育學院學報，2002（4）.

作者簡介：李麗（1982–），女，漢族，山西蒲縣人，現為山西大學商務學院外語系教師，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