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氣——范成大《春日田園雜興》組詩

陳怡靜

摘 要：本文從意象選取、語言雅俗將范成大的《春日田園雜興》與前人的田園詩歌進行比較，探究范成大詩歌貼近日常生活常態(tài)的獨特審美精髓。

關鍵詞：范成大;田園詩;憫農(nóng)

一、詩歌意象選取

意象的選取與詩人生活經(jīng)歷、看待事物的視角有關，透過意象的選取我們可以看到不同詩人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與現(xiàn)實客觀世界的關聯(lián)的深度以及廣度。

隨機選取唐代以山水田園詩著稱的詩人（王維、孟浩然、王建、儲光羲、常建）關涉農(nóng)家田園生活的詩歌共二十二首（含組詩），與范成大的《四時田園雜興》六十首做比較。經(jīng)粗略統(tǒng)計前者詩中共包含意象約122個，后者則有約175個意象。

兩者共有的田園意象（選取部分）：田舍、杏、柳、烏、溪、酒、翁、犬、麥、繭、蓮、雞、桃、竇、壟、繰車、禾、燕、麻、粟、莼菜。其中使用頻率較高的有“桑”、“稻”、“童”、“黍”、“牛”（犢兒、牯）“蠶”，其中塑造的田夫、樵夫以及織婦形象也是共有的形象之一，詩人們的創(chuàng)作大多都著眼于樸素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在其中擇取相關的事物書寫。在這個基礎上，我們再觀察范成大詩中的意象發(fā)現(xiàn)兩者在意象選取的廣度上又有所不同。

范成大詩歌出現(xiàn)的意象：菘/葑、餅爐、鱠魚、黃葵、飯甑、蛺蝶、芥、密泥房、絹機、蛩、戽水、松節(jié)、筠籠、茅針、四腮鱸、蘆根、地爐、連枷、虀、牛宮、污萊、荻芽、行商、楝子、溪毛。

范成大詩作中意象涉及的范圍之廣從植物、動物到生產(chǎn)生活的工具、技術，這些意象或零星散落唐人詩歌中，或僅出現(xiàn)在非田園詩的詩歌當中，可以說在范成大的筆下田園景象被很好地匯總書寫。范成大的給后人展現(xiàn)的是一幅圖景空前豐富的田園風景畫，從意象豐富性來看他詩作比起唐代文人的山水田園書寫要更勝一籌。由其詩作中選取的“薤”、“菘”、“茅針”、“茅針”、“蘆根”等植物意象來看，詩人對于生活的觀察極其細致，詩人的視角聚焦至田埂上的野花野草甚至是生活中的常常使用的一些炊飲用具，在觀察的深度而言，詩人著眼的不再是唐人詩歌中一覽而過的廣闊農(nóng)家田園風景，對一花一草的鑒別模糊帶過，而是俯察身邊卑弱但各異的存在，比起唐人詩歌范詩在對田園的觀察的縱深兩個緯度上勝于唐人。

二、俗雅之別

宋詩以俗為雅，范詩與唐人詩歌的在語言上的對比也是非常明顯的，兩者的區(qū)別在于一俗一雅，在田園詩的寫作中范成大受到白居易的影響較大，使用淺顯的句子表現(xiàn)內(nèi)容，“今年不欠秧田水，新漲看看拍小橋”這兩句詩讀來就平白易懂。

范詩在比唐人的詩歌語言上的淺顯得益于他更多地使用雙音節(jié)詞語、多音節(jié)詞語來表現(xiàn)普通的農(nóng)家生活，更貼近日常口頭語的表達，如 “家人暗識船行處，時有驚忙小鴨飛”、“二麥俱秋斗百錢，田家喚作小豐年”、詩句中使用雙音節(jié)或多音節(jié)詞“小鴨”、“喚作”、“妨礙”、“小豐年”、。在唐人的五言律詩中動詞多是單音節(jié)動詞，如“迎晨起飯牛，雙駕耕東菑”。上古漢語為了書寫的減省在字的使用上是高度壓縮的，往往在使用上造成一種凝練的典雅的文言文之美，但在范成大的詩歌雙音節(jié)動詞打破了這種凝練的典雅之美，配合著簡單的生活場景的描繪，口語化的詩句平白容易，讓讀詩之人更迅速構(gòu)筑出一副簡單純粹的田園風景圖，同時生化出另外一層不事雕飾的簡單隨心之美，可以說范成大詩歌的“俗”的形成是語言表達與內(nèi)容相互作用的結(jié)果。他關心農(nóng)事，田園詩之物信手拈來，俗雅并置。

另外《四時田園雜興》六十首是七言絕句比起唐人的四言、五言律詩在表達上容量更大，亦即在表達上詩人的語言壓縮程度可以有所減弱，則又顯得更為散漫自由。順應自中唐以來由雅入俗的趨勢，范成大詩歌在包羅更為廣闊的創(chuàng)作素材的同時解放更為自由的心。

他的詩走進了一般性的體驗，便自然而然地帶著一種“常溫視角”，再者范詩的情緒恰恰浮動在“常溫”的詩歌敘寫中，卒見其以文人的閑情意趣品啖身邊之景境，流延出熱愛田園的情感。 “靜看檐蛛結(jié)網(wǎng)低，無端妨礙小蟲飛。蜻蜒倒掛蜂兒窘，催喚山童為解圍”，詩人畢竟攜帶著文人的審美情趣，醉心在田園用詩意的目光打量場景，閑適自在地悠游在田園看生命萌動，又嘆 “細搗棖虀賣膾魚，西風吹上四腮鱸”，醉心于鄉(xiāng)土風俗的詩人在田園之中找到了生活的況味，于是滋滋地品嘗這田家的喜樂，富含生活情味。詩歌填補了歷代田園詩缺失的濃厚生活情味，范成大以一種簡單的姿態(tài)生活在鄉(xiāng)村，并不倚借鄉(xiāng)村田園構(gòu)筑自己文人式的精神世界，相反他樂得其中，這與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更加接近，但陶詩多了一份超脫，范成大卻有其不曾有的一種凡俗活潑的情致，帶著生活煙火氣息各見其長。范詩貼近常人生活體驗更有煙火氣，生活常態(tài)本真為美，能引起人們的共鳴，這也是范詩超越一般山水田園詩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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