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都市體驗

摘 要：波德萊爾是法國十九世紀最著名的現代派詩人，他以其獨特的視角感受著巴黎這個繁華的大都市，發現其中的美與丑。本雅明從波德萊爾的詩歌入手去探究他所處的時代，感受這個時代給人帶來的獨一無二的精神體驗，表達著自己對于這個走向現代的都市的既愛又恨的矛盾心理。

關鍵詞：閑逛者;夢幻王國;震驚體驗;光暈

一、閑逛者與夢幻王國

（一）閑逛者

“閑逛者”是抒情詩人波德萊爾為我們提供的經典意象，是十九世紀資本主義社會中出現的獨特人群，閑逛者與城市建筑、文化遺跡、街頭雕塑、拱廊橋、林蔭大道、咖啡館、商品展覽館共同構成了充滿喧嘩與騷動的巴黎。本雅明在此書的首頁就引用了塞南庫的“一座人并非絕對需要的都城”表明了自己對于巴黎曖昧的態度，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代表著大眾的波西米亞人、帶著詩人象征的拾荒者走入了讀者的視野。

（二）夢幻王國

拱廊橋是“閑逛者”最鐘情的漫游場所，它是巴黎這個城市的一個縮影。拱廊橋的出現使十九世紀的城市景觀發生變化，它模糊了室內與室外、白天與黑夜的嚴格界限，閑逛者成為這個夢幻王國的鑒賞家和實踐家。漫游者們穿梭在迷宮般的街道和高雅奢華商店中，在跳動的煤氣燈下，琳瑯滿目的百貨商品、大理石地、玻璃頂通道讓人大腦感到眩暈與驚顫。“他走進一個又一個商店，不買任何東西，也不開口說話，只是冷漠地看向那些貨物。”商品與如潮的人群一樣顯示出一種“流動、易變、轉瞬即逝”的現代性特征。“閑逛者所迷戀的這種陶醉，宛如商品對潮水般涌入的顧客的陶醉。”閑逛者在人群中麻醉自己，使自己忘記已經是社會的棄兒，在與商品的互相消費中得以解脫。

本雅明對于巴黎有著獨特的情感，這里的巴黎不是他本人所生活的巴黎，而是十九世紀那個傳統抒情詩沒落、新舊交替的巴黎。本雅明對于都市的現代性體驗融入了自己獨特的想象，巴黎是他玩味、留戀的對象，對于城市的批判常常混雜著對城市溫情和陶醉的回憶。

二、震驚體驗

波德萊爾所生活的第二帝國，人們進入了一個機械復制的新時代，琳瑯滿目的商品，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在人群中的震驚體驗，這都是時代的發展給人帶來的沖擊。震驚體驗的本質就是一種現代性體驗。波德萊爾眼中的現代性“就是過渡、短暫、偶然就是藝術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變。”他既欣賞著永恒之美也贊美著短暫之美。在波德萊爾的一首著名的十四行詩《給一位失之交臂的婦女》中，波德萊爾向我們展示著震驚體驗，“大街在我的周圍震耳欲聾地喧囂，走過一個身穿重孝，顯出嚴峻的哀愁，瘦長苗條的婦女……今后的我們，彼此都行蹤不明，盡管你已經知道我曾經對你鐘情。”就是這茫茫人海中的一次邂逅讓波德萊爾感到了震驚，在繁華的大都市里，詩人也許再也不會遇見這位讓他怦然心動的婦女，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如閑逛者與商品的關系變得脆弱、短暫。波德萊爾享受著著人流中的震驚體驗，也被資本主義商品經濟的虛假繁榮所打造的夢幻王國所陶醉，體驗著這種斷裂、轉瞬即逝的心靈刺激，但是他又清醒地認識到了這迷人的現代性背后所要付出的代價。

（一）震驚體驗與人的異化

本雅明作為一名馬克思主義作家，他很快就從對商品的陶醉中清醒過來，光鮮亮麗的城市背后隱藏著丑惡、黑暗與失望。十九世紀末的資本主義社會技術進步，人的生活工作空間也發生著巨大的變化，人們涌向鋼筋水泥包裹的城市森林，少了古典時期駕著馬車走在鄉村泥濘小路的閑適，人與自然進一步分離。其次，資本主義的機器化大生產，也使勞動者退化為流水線上的一道工序，成為了機器的奴隸，失去了自主性和多樣的情感體驗，只是麻木地不斷地重復相同的動作 “如果被人撞了，他們就謙恭地向撞他們的人鞠躬”，“工人在機器旁的震顫的動作很像賭博中擲骰子的動作”。擁擠的人群，在大機器旁工作的工人等場景讓本雅明看到了震驚體驗在現代社會無處不在，已經成為一種普遍存在的感知模式。閑逛者面對的不是過去熟悉的“家園”，而是一個個完全陌生，紛亂復雜的“事件”發生的場所，是一個具有現代意義的五光十色、藏污納垢的大都市。人們每天經歷著這樣活著那樣的震驚，卻沒有吸收和同化所有震驚的能力，對于震驚已經司空見慣，人變成了純粹受反射行為規范的機器，只能從形式和功能上感知事物，人的個體性被淹沒，發生異化。

（二）震驚體驗下“光暈”的消逝

震驚體驗從本質上說就是一種現代性的精神體驗，本雅明通過對“經驗”與“體驗”這兩個詞的對比與分析，讓我們對這種現代性的震驚體驗有了更深的認識。本雅明清楚地看到了人的情感體驗上的斷裂與缺失，閑逛者對于現代性的感知是“體驗式”的。在本雅明看來“經驗是一種傳統的東西，在集體存在和私人生活中都是這樣，與其說它是牢固地扎根于記憶的產物，不如說它是記憶中積累的經常是潛意識的材料的匯聚。”與體驗所相對的是“經驗”，“體驗是經驗連續性斷裂的標志，它表現了個體被摘除情感、想象、意志后的分裂，片面的生活狀態。”由此看出，經驗是傳統的，是溫情的，而體驗是單調的冷漠的。閑逛者的震驚體驗是工業社會現代性的典型體現，繁華的都市生活下掩蓋著人類豐富經驗的喪失，人們無暇于想象、抒情與交流。震驚體驗的豐富是發達資本主義競爭激烈程度加劇，人類生活進一步異化的必然結果，十九世紀的巴黎就集中體現了資本主義鼎盛時期的異化現實，轉瞬即逝的車流、人流下掩蓋的是追逐個人私利的冷漠與孤寂。

三、對于現代性的曖昧態度

本雅明對現代性持曖昧態度，一方面，他支持機械復制，尤其是對照相和電影技術大力推崇，認為電影和照相將藝術從供人膜拜的神臺轉為了被人欣賞的位置。他認為這兩種藝術最能體現藝術作品的展覽功能。震驚體驗以電影與攝影藝術為新的載體，給人帶來視覺、聽覺的全新震撼。本雅明鐘情于這種“驚顫”，而不是那種延綿的非意愿記憶，所以光暈必然消失在這種激進之中。另一方面，在《抒情詩人》里，本雅明提到了普魯斯特對于“瑪德蘭小點心”的描寫，這塊小點心無意地喚起了普魯斯特對于童年生活的記憶，本雅明認為他的經驗表現了“藝術的光暈”，這種光暈來自于對事物的整體認識和感知，這是一種“從時間的深處”召喚的美，是不同于現代性的，短暫的、偶然的美，這種經驗能穿越時空的限制，實現人與物的對話。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本雅明的矛盾心理是可以理解的，本雅明對大眾這個群體持肯定態度，他希望借助于大眾的力量去傳播文化，以抵抗納粹對于文化藝術的利用，但是他又高估了大眾的力量，后來又轉向了對于“光暈”的回歸。本雅明的這種矛盾心理也體現了那個處于轉型時期的社會對于知識分子的內心沖擊，作者指明了閑逛者的歸宿就是死亡，作者試圖用這是作家企圖拯救現代人迷失的自我所做的探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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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花 （1992–），女，山西朔州人，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2014 級文藝學專業碩士，研究方向：作家創作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