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觀畫答客問》解析

雒三桂

（一）筆墨說

客：黃公之畫，山水為宗。顧山不似山，樹不似樹；縱橫散亂，無物可尋。何哉？

曰：予觀畫于咫尺之內(nèi)，是摩挲斷碑殘碣之道，非觀畫法也。盍遠(yuǎn)眺焉。

觀畫離得太近，不是欣賞畫面的方法。“摩挲斷碑殘碣”是指清代初期開始興起的金石學(xué)。當(dāng)時，中國學(xué)者拋棄了明代之前皓首窮經(jīng)的治學(xué)習(xí)慣，把目光放在山野之間去搜索漢魏以來的那些斷碑殘碣。他們跑到荒山里面去看摩崖，跑到墳塋去看古代的碑刻，很多碑刻就埋在地里面，幾百年沒人管，他們就把它扶起來，用手弄干凈，然后用手摸著看看上面到底刻著什么字，然后再一點(diǎn)點(diǎn)把它拓下來，這叫做摩挲斷墓殘碣之道；很近，一點(diǎn)點(diǎn)摸索，但它不是欣賞繪畫的方法。欣賞應(yīng)該是遠(yuǎn)眺，保留一定的距離。

客：然則縱橫散亂，一若亂柴亂麻者，即子之所謂筆墨乎？

曰：亂柴亂麻，固畫家術(shù)語，子以為貶詞，實乃中肯之言。夫筆墨畦徑，至深且奧，非愚淺學(xué)可知。

中國繪畫，皴法有很多，鬼面皴、皮麻皴、亂柴皴等，用筆的時候縱橫跳躍很大，在紙上表現(xiàn)出一種特殊的質(zhì)感，畫出來的山水，真的就有亂柴皴。黃賓虹的皴法看上去表面更亂，但本身并不亂。所以，這叫做“亂柴亂麻”，固畫家術(shù)語。因此，你認(rèn)為“亂柴亂麻”是一個貶義詞，但實際上說得很中肯。

曰：約言之：書畫同源，法亦相通。先言用筆；筆力之剛?cè)幔猛笾`活，體態(tài)之變化，格局之安排，神采之講求，衡諸書畫，莫不符合。故古人善畫者多善書。

中國人講書畫同源，因為中國文字的發(fā)明者不是勞動人民，是早期部落里的巫師，巫師的責(zé)任是溝通人神，要和神靈進(jìn)行對話，他要通過占卜，幫助部落首領(lǐng)進(jìn)行決策，每次占卜完要對占卜的結(jié)果進(jìn)行記錄，因此發(fā)明了一整套的記錄文字。

今天我們到安陽看殷墟甲骨文字，都是記錄了占卜的結(jié)果。如明天會下雨，商王的妻子要生孩子了，是要生男孩還是女孩，明天天上是不是有云彩，甚至打仗的時候，這一仗打了是不是能打贏，都要進(jìn)行占卜。占卜完了都要加以記錄，所以，這是文字。但同時它還有很多現(xiàn)實中的物像要加以表達(dá)，即用畫的方式來進(jìn)行表達(dá)，因此，書法和繪畫是同源的。

書法與繪畫在技法上又是相通的。他們用的筆都是毛筆，中國的書法之所以能夠成為一門藝術(shù)，跟我們的工具是直接相關(guān)的。

今天所能夠用來形容書法的各種各樣的術(shù)語，實際上都能夠用來衡量繪畫，因為它們的筆法是相通的，它們的格局包括用腕的靈活、筆力的剛?cè)岬榷际峭ㄓ玫摹１热缥覀儺嬌剿嫞绻愕墓P力很弱，畫出的山水畫一定有問題，因為不可能畫得好；如果你的用腕很死，線條就會缺少變化；體態(tài)的變化就不用說了，你筆下的樹木也好，小亭子也好，云彩也好，山也好，你的各種各樣的體態(tài)隨時都要變，格局之安排，神采之講求，都是莫不符合的。中國人一直在講這個問題，書法是中國繪畫的基礎(chǔ)，如果沒有好的書法基礎(chǔ)，你的繪畫一定走不遠(yuǎn)。

曰：唯其用筆脫去甜俗，重在骨氣，故驟視不悅?cè)四俊２恢娊悦苡谂坞H，此則離披其點(diǎn)畫；

錢鐘書先生曾經(jīng)寫過《論俗》，其中一個很重要的觀點(diǎn)是，任何事不能過，一過就俗了，用筆墨加顏色，如果綠色加太多，甚至紅艷太多，那就俗了。重在骨氣，就是骨法、骨力所傳遞出來的一種東西。猛一看不太討人喜歡。但當(dāng)大家重點(diǎn)都在關(guān)注所謂的盼際——這個山該怎么擺，這個水怎么擺該好看，天天琢磨這些具體的問題的時候，黃賓虹已經(jīng)超出了這個境界，變得“隨心所欲不逾矩了”。此則“離披其點(diǎn)畫”。“離披”這兩個字不要小看，它是一種境界，是一種自如的境界，是一種從心所欲的，不為規(guī)矩所局限的境界。

曰：惟不滯于手，不凝于心，臻于解衣盤礴之致，方可言于縱橫散亂，皆呈異境。

作為一個畫家，你要想把畫畫得好，就不能那么緊張，用我們今天的話講叫做“拿勁”。寫字也一樣，你不能“拿勁”，要用輕松的、自然的狀態(tài)去畫畫、寫字。所以，我們看山水筆墨的時候，有兩個字要特別注意——松活。這二字看著很簡單，但實現(xiàn)起來非常難。用筆、用墨是不是松活，一看就知道。它體現(xiàn)了你這個人畫畫、寫字的狀態(tài)。如果太拿勁了，字寫出來就是刻板和拘禁的；繪畫也一樣，你不知道這個松活的感覺，你的繪畫一定是緊巴巴的，看上去就是縮手縮腳的，達(dá)不到那種境界。

“惟不滯于手，不凝于心，臻于解衣盤礴之致，方可言于縱橫散亂，皆呈異境。”是指黃賓虹繪畫所呈現(xiàn)的所謂的“縱橫散亂”，實際上是他個人繪畫水平已經(jīng)達(dá)到了“解衣盤礴”這樣一種精神狀態(tài)，這與那些連繪畫之門都沒入，基礎(chǔ)都沒學(xué)好就在那里描亂畫是兩回事。

曰：若夫不中繩墨，不知方圓，向未入門，而信手涂抹，自詡蛻化，驚世駭俗，妄臂于八大石濤：直自欺欺人，不足語語矣。

傅雷先生為什么這么講呢，實際上從文人繪畫的概念產(chǎn)生以后，明清時期都有一批所謂的文人畫家，真的是技法都不練。其實，繪畫是一門技藝，必須得有基本功，就像寫字一樣，你必須要知道點(diǎn)畫的向背，要有筆力，只有解決這些問題，你才可能把字寫好。可是很多人號稱文人畫，拿著筆糊涂亂抹，基本功都不練，就說“我這個是寫意，我這個是文人畫。”這個現(xiàn)象在清代就比較常見，清人有文章就曾經(jīng)罵過這些人，民國時期也有這種現(xiàn)象，當(dāng)代就更多，糊涂亂抹，還自稱為寫意，大有古意，全是蒙人的。基本功不練所以叫做“向未入門而信守涂抹，自詡蛻化，驚世駭俗，”還動不動就和“八大山人”相對比，不過是笑談，自欺欺人罷了。

曰：是言筆縱橫上下，遍于全畫，一若血派神經(jīng)之貫注全身。又云意存筆先，筆周意內(nèi)；畫盡意在，像盡神全。

繪畫的時候，想畫什么，肯定是先想好了以后再通過筆墨把自己想要表現(xiàn)的東西畫出來。好的繪畫是什么呢？一幅畫完了，畫面擺在那里了，但作者的意思并沒有完全表達(dá)完，不僅作者自己的意思一沒有表達(dá)完，每一個欣賞作品的人，也一能夠在這個畫面之外，看到更多的東西，這就叫做“畫盡意在，像盡神全”。

客：筆之外現(xiàn)，惟墨是賴；敢問用墨之道。

曰：筆者，點(diǎn)也線也。墨者，色彩也。筆猶骨骼，墨猶皮肉。

用筆就像人體的骨骼，我們之所以能夠站立奔跑，是因為骨頭支撐著我們，而墨就像我們的皮肉一樣，是身體的外形，是一幅繪畫的色彩。

曰：筆求其剛，以柔出之；求其拙，以古行之，在于因時制宜。墨求其潤，不落輕浮；求其腴，不同臃腫；隨境參酌，要與筆相水乳。

用筆時的筆力，不是指要用多大的力量去繪畫，好比像打拳一樣，用力才比較剛勁，這種理解是錯誤的，正確的做法是“以柔出之”，這個力道要內(nèi)含，要能夠收得住，不要全部把它打出去。所以，現(xiàn)在很多繪畫之人講求霸氣、講求雄渾，說寫字就像打拳一樣，要有力量，實際說明他的繪畫水平還處在最基礎(chǔ)的層面，成熟的畫法，筆力一定要收得住，要含蓄，要筆求其剛，以柔出之。

“古”容易理解，只要和我們今天的用筆不一樣，我們都可以稱之為古。我們在一幅繪畫作品里，用了很多古人的筆法、墨法和造型，這個就叫做有古意。因此“求其拙以古行之”，我們稱之為有古意。

“在于因時制宜”即指“輕浮”和“潤”之間僅相差薄薄的一層紙，“豐滿”和“臃腫”亦是如此。這中間作者要善于把握。用筆和用墨一定要像水乳交融一樣，要非常自然而不見人工造作的痕跡。

曰：物之見出輕重、向背、明晦者，賴墨；表郁勃之氣者，墨；狀明秀之容者，墨。筆所以示畫之品格，墨亦未嘗不表畫之品格；墨所以見畫之豐神，筆亦未嘗不見畫之豐神。

因為僅僅筆劃本身并不足以表現(xiàn)畫面的豐富性，所以，當(dāng)我們判斷一幅繪畫水平高低時候，用筆、用墨是同樣重要的方面，兩者不可或缺。比如說我們畫了一幅畫，如果我們不懂得用墨，不懂得用渲染和別的技法，它就變得很干枯，缺乏余韻。

客：聽子之言，一若盡筆墨之能，即已盡繪畫之能，信乎？

曰：信。夫山之奇峭聳拔，渾厚蒼莽；水之深靜柔滑，汪洋動蕩；煙靄之浮漾；草木之榮枯；豈不胥假筆鋒墨韻以盡態(tài)？

我們所想象的、所講的渾厚蒼茫、深靜柔滑、汪洋動蕩都要由筆墨來表現(xiàn)。

曰：筆墨愈情，山水亦隨之而愈清。筆墨愈奇，山水亦與之而俱奇。

筆墨能夠見出一個畫家的性格和修養(yǎng)，所以我們說字如其人，同樣的，畫也如其人。因為繪畫作品往那兒一放，就能從幾個方面看出水平。第一，書法水平。第二，文化修養(yǎng)。第三，個人的精神氣質(zhì)偏向于哪一類。道理很簡單，如果他的書法水平不行，他的山水畫就不敢題跋，這就是我們常見的當(dāng)代很多畫家，一看畫面上就那個幾個字——落個名，某某畫，基本年月日，你再看那幾個字，寫得非常差，這就是沒有書法基礎(chǔ)，不會寫毛筆字的結(jié)果。

如果不會寫毛筆字，你再看他的皴法，他筆下的山水線條，一定有很多的問題，他是勉強(qiáng)而為之，這個畫一定不是好畫，這毋庸置疑。所以，我們判斷一幅山水作品的好壞，包括花鳥繪畫，一看他的用筆就知道畫面境界高不高，繪畫水平如何，一看用筆就全明白了。

那么文化水平就更容易看出來，如畫面有沒有題跋，會不會題跋非常明顯地體現(xiàn)出作者的文化。現(xiàn)代有很多畫家題跋時都寫大白話。因為，因為古文他也不懂，文化功底也沒有，所以一上來就弄幾句大白話。比如某個畫家畫佛像，上來就來幾句——“該吃吃，該喝喝，心無旁鶩你是佛”。因為他實在無話可說，他沒有文化，不知道該寫什么。我們說畫佛像，你抄一段佛經(jīng)也算搭配，但是他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因為佛經(jīng)的這些話反反復(fù)復(fù)，他又怕抄錯了，因此索性來個打油詩似的原創(chuàng)，這種例子舉不勝舉。

“筆墨愈奇，山水亦于之而俱奇”也是性格的問題。“八大山人”我們很容易理解，就是那種大寫意的筆墨，寥寥幾筆。“八大山人”那種大寫意的感覺確實很好，早年還比較拘禁，60歲以前的“八大山人”繪畫相對比較拘禁，無論用筆和寫字，但一過了60歲，就像突然開了天眼一樣，那種水平的提升就像孫悟空的筋斗云，一下子就達(dá)到了中國第一畫家的水平。所以，中國繪畫有一個特點(diǎn)，無論你再高的悟性天賦，都要不斷地積累，通過大量筆墨的實踐，一點(diǎn)點(diǎn)的積累，一點(diǎn)點(diǎn)的體悟，最后到了一定的年齡段，當(dāng)你人生的這種經(jīng)驗和你的學(xué)養(yǎng)、筆墨經(jīng)驗三者合一的時候，你才可能達(dá)到一個高的境界。

（二） “草率”說

客：黃公之畫甚草率，與時下作風(fēng)迥異。豈必草率而后見筆墨耶？

這是另外一個問題。就是黃賓虹的畫看起來很草率。所謂的“時下”是指四十年代，當(dāng)時在上海，吳湖帆很有名，他的書畫收藏可以說是富可敵國的，是近代最有名的大藏家，因為他見得作品非常之多，所以他畫出來的東西境界也很高。但黃賓虹的繪畫風(fēng)格和吳湖帆的完全不一樣。

曰：噫！子猶未知筆墨，未知畫也。此道固非旦夕所能悟，更非俄頃可能辨。且草率果何謂乎？若指不工整言，須知畫之工拙與形之整齊無涉。若言形似有虧：須知畫非寫實。

你要用草率來概括黃賓虹的筆墨，說明你還不知道什么叫做筆墨，什么叫做畫。如果你說的草率是指的不工整，那么你就應(yīng)該知道繪畫功夫的好壞和造型表面上的整齊是沒有關(guān)系的；如果你認(rèn)為黃賓虹的繪畫在具體造型上有虧欠的話，不夠精準(zhǔn)，那么你應(yīng)該知道繪畫不是為了寫實。

山水不以天地為本乎？何相去若是之遠(yuǎn)！畫非寫實乎？可畫豈皆空中樓閣？曰：山水乃圖自然之性，非剽竊其形。畫不寫萬物之貌，乃傳其內(nèi)涵之神。

中國的文化里面，人和物之間有一種相溝通的關(guān)系，當(dāng)我們把外界的自然物擬人化，當(dāng)我們拿起毛筆畫一些東西的時候，實際上其中貫穿著畫家自己精神的理解，即“畫不寫萬物之貌，乃傳其內(nèi)涵之神”。

曰：若以形似為貴：則名山大川，觀覽不遑；真本具在，何勞圖寫？

如果我們求像，那你畫什么畫呢？直接到山里去看就可以了，用不著畫。

曰：然非具煙霞嘯傲之志，漁樵隱逸之懷，難以言胸襟。

什么叫做胸襟呢？我們當(dāng)代為什么出不了好畫家？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畫家貪欲太甚。繪畫和書法都是閑暇余事，用老夫子的話講是“游余藝”，是講只有解決了生活溫飽問題，你才有一種閑暇的、安逸的心情去從事藝術(shù)，你才會用一種快樂的方式和心情去做這些事，并做好它。如果你拿起筆來就想，我這一筆下去要掙多少錢，這個字我要賣多少錢，這個事別干了，因為違背了藝術(shù)本意，也違背畫家做畫本初的目的。所以要有“煙霞嘯傲之志，漁樵隱逸之懷”，你只有那樣的胸懷，才叫有胸襟，你天天想著錢，天天想著這個畫賣不出去，我明天就沒米下鍋了，你還怎么能夠畫出好畫。

曰：不讀萬卷書，不行萬里路，難以言境界。

人的境界怎么來的？你如果這一輩子就只在一個小地方生活，沒有離開過這一片地面，你一定沒有眼界。所以，你必須要離開你所生活的狹小范圍，到更遠(yuǎn)更廣闊的天地間去，這樣你才能看到這個世界的繁復(fù)和偉大，這個時候你的眼界才會大開，這叫做行萬里路，就是郭熙在《林泉高致》里所講的要“列舉天下名山大川”，因此，如果有機(jī)會，一定要去博覽群山。

曰：若能悉心揣摩，細(xì)加體會；必能見形若草草，實則規(guī)矩森嚴(yán)；物形或未盡肖，物理始終在握；是草率即工也。倘或形式工整，而生機(jī)滅絕；貌或逼真，而意趣索然；是整齊即死也。此中區(qū)別，今之學(xué)人，知者絕鮮。

這種情況現(xiàn)代人有很多，比如說有些人把工筆畫畫得一筆一劃、規(guī)規(guī)矩矩，個人的靈性看不到了，這個叫做“整齊即死，生機(jī)滅絕”。現(xiàn)代有很多這樣的作品，我們從作者的繪畫中看不到他的靈性，看不到他的文化和修養(yǎng)，就是因為他只是一個工匠，一點(diǎn)點(diǎn)摳一張畫。

曰：藝人何寫？寫意境。實物云云，引子而已，寄托而已。古人有言：掇景于煙霞之表，發(fā)興于深山之巔。掇景也，發(fā)興也，表也，巔也，解此便可省畫，便可悟畫人不以寫實為目的之理。

我們的藝術(shù)家要寫什么？要寫意境。我們畫一株草，畫一棵樹，畫一座山，不是單純臨摹這座山，是要寄托情感。

但現(xiàn)在很多畫家不懂這個道理。跑到山里去寫生，風(fēng)餐露宿，好不辛苦。最后把眼前的石頭畫好，以寫實代替創(chuàng)作，辛苦費(fèi)力，最后卻不盡人意。這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掇景于煙霞之表，發(fā)興于深山之巔”。我們看黃賓虹的寫生稿，他就是眼前看看，然后就草草幾筆，大概勾幾個輪廓就回去了，根本就不在那里畫眼前的石頭、樹或山。傅抱石也一樣，當(dāng)年從三門峽到華山，你看他的草稿，就是寥寥幾筆，一個大概的形貌，他仔細(xì)看完了之后回家去揣摩，靜下心來的時候，把門一關(guān)，在短時間內(nèi)，就把他早已在腦海里醞釀好的畫面一鼓作氣畫出來，根本就不是在那兒使勁的生磨硬拉，勒著人難受，不是那個道理。這個才叫“掇景于煙霞之表，發(fā)興于深山之巔”。要不懂得這個道理，不要去干這個事情。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