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玉玉
內容摘要:《達洛維夫人》是伍爾夫早期對小說形式的大膽探索與嘗試的藝術結晶,本文通過從多個維度解讀該部作品中的水意象,理解小說人物的時空觀,體悟伍爾夫的個人哲學。小說中的水意象普遍存在,不僅人物對時間和空間的體驗多次呈現出水的流動特質,這部意識流小說小說也呈現出水意象的相關性。
關鍵詞:《達羅威夫人》 水意象 意識流 時空觀
水從人類誕生始初就與我們的生存、繁衍乃至棲息息息相關,文學家借助這水意象,喚起讀者心中的某種情緒,教以領會作品的種種含義,伍爾夫即是其中一員。《達洛維夫人》與水意象似乎并不直接相關,然而正如巴士拉所說,“在水的表面形象之下,有著一些列更加深刻,越來越強烈的印象”。[1]水被認為是憂郁的本源,一度被認為與女性思想相關,1930年,心理學家榮格出版《心理學與文學》,指出“水是無意識的最普通的象征”,將水的不定性與無意識相聯系。[2]而在這五年以前,伍爾夫就在《達洛維夫人》中以作家獨特的感受力闡釋了水與意識之間的關聯性,將水與時間的比喻擴大到人的空間感受范疇,又將水與女性意識剝離開來,不得不說具有先見之明。
一.物理時間的單向性
鐘聲可以說是全文客觀時間的標志,而對鐘聲的描寫具有濃厚的水的意象。清晨,大本鐘“金屬的音波”一般在倫敦的空氣中“消逝”;11點,大本鐘的鐘聲被比作“海鷗逐漸消失在遠方”;12點,大本鐘的鐘聲與其他鐘聲交匯,然后“消失在一群海鷗里”;3點,大本鐘的鐘聲“涌入”克萊麗莎的客廳;4點30分,大本鐘的莊嚴如同“海上的一道金色”。時間與水意象的相關性由此可見一斑。
水與時間均具有綿延性,兩者在運動方式上較為相似,《達洛維夫人》中如此大范圍地把水意象和時間關聯,是作者有意識的將時間比喻成水,使敘事時間呈現出流動、跳躍和延續的特征,物理時間的壓迫性和單向性也由此而來。
二.空間體驗的形象特質
與傳統作家相比,伍爾夫在創作手法上更關注人物自身的主觀經驗,在刻畫人物時“更關注人物的藝術紐帶作用以及相互之間精神上或象征意義上的聯系”。[3]與全能敘述者式的客觀環境描寫不同,伍爾夫更多地通過人物對環境的體驗來描畫客觀環境,并以此構建人物。因此,這里出現的池塘、湖泊、河流以及噴泉,是人物眼中過濾過的景色、意象,對理解人物起著重要作用。
作品屢次將客觀的空間(如街道、空氣、窗戶、門檻、盤子)等比作水意象。在克萊麗莎眼中,很多可見可感知的物質被想象成水,空氣、街道和客廳分別被比喻成波浪和海岸。“從柏拉圖開始,時間與空間就有了性質上的差別”,時間更多被理解為主觀的范疇,而空間則一般被理解為客觀的[4]。然而在伍爾夫筆下,空間世界也具有了水的特質,空間體驗在人物主觀思維的影響下呈現出強烈的主觀色彩。
三.認為思維的流動性
此外,水意象與人物思維活動的關系更加顯著。這種仿佛世間一切均猶如水的感覺并非局限于克萊麗莎一人。布拉德肖夫人休息時仿佛置身于平靜的大海之上,魯克蕾齊亞將自己的孤獨比作黑暗中的河流。
然而與世人將水意象賦予母性和女性的特制不同,這種借助水的隱喻感受世界的方式并不受性別的限制。懷特海德、布魯頓夫人的男仆博金斯以及彼得也都通過水這一意象觀察并感受世界。水仿佛充斥于人物的思維當中,不僅客觀物質會呈現出水的運動特質,如流動、起伏、波紋,主觀想象將人物帶離所在的街道和房間,走到海上、湖里以及水邊,水意象存在于個人感受的時間與空間之中。
后期的伍爾夫在《往事雜記》里寫道:“假如生命有存在的根基——假如像一個我們不斷填滿的大碗,那我的這個無疑矗立在這種回憶之上。”[5]“這種回憶”,指的就是幼年的伍爾夫伴著海浪有節奏的聲音。《達洛維夫人》盡管成早于上述文字13年,但對海水的獨特體會早就在作者心中扎根了。
《達洛維夫人》中主人公生活過的伯頓位于英格蘭北部,特倫特河從這里流過作為小鎮的邊界,水帶給他們的獨特感受顯然被帶到了思維當中。《達洛維夫人》中,伍爾夫筆下的水意象并非僅是女性的象征,這種二元對立的闡釋方式顯然不能說服變革時代的伍爾夫。《達洛維夫人》是“意識流小說的藝術形式和創作技巧進行大規模和全方位的實驗的開始”。[6]伍爾夫筆下的水意象超越簡單的性別劃分,與生命和思索相關,使創作具有女性書寫的特質,又不局限于傳統思維的闡釋,既獨立于時代思維之外,又與當代心理學思潮相呼應。
注 釋
[1]巴士拉.《水與夢——論物質的想象》.顧嘉琛譯.長沙:岳麓書社.2005.第6頁.
[2]榮格.《心理學與文學》.馮川,蘇克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1.第37頁.
[3]李維屏.《英國小說藝術史》.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第291頁.
[4]楊河.《時間概念史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第61頁.
[5]Woolf.Moments of Being: Unpublished Autobiographical Writings. Ed. Jeanne Schulkind.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76.P65.
[6]李維屏.《英國小說藝術史》.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第292頁.
(作者單位:安徽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