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在《我的金庸小說的男子》小序中,對他小說里所表現的人生觀有十分發人深省的總結。他說:“在武俠世界中,男子的責任和感情是‘仁義為先。仁是對大眾的疾苦怨屈充分關懷,義是竭盡全力做份所當為之事,引申出去便是‘為國為民,俠之大者……漢唐之后佛法和道家思想盛行,中國人的思想也為之一變,佛道的出世和儒墨的入世并行。中國一般知識分子年輕時積極關心世務和大眾,以天下為己任,當在現實環境中碰得頭破血流之后,有的仍然衣帶漸寬終不悔,有的不免趨于遁世與消極;當然,也有不少人向現存秩序投降屈服,以換取權勢、名利。”
在上述文字之中,金庸提出了四種人生態度:首先分成“出世”與“入世”兩大項,然后在“入世”一項之下,又分為在入世而屢受挫折之下仍“衣帶漸寬終不悔”的,轉而遁世的,以及向現實低頭的三種。在金庸小說里,這四種人生態度之中最得不到重視的是第四種。本來,以仁義為先,奮斗了大半生的人,最后向現實屈服,并不是不值得探討的主題。有些人的屈服是不得已而值得同情的,例如祖大壽的降清便是;有些人的屈服則只值得鄙視,因為他們所做的是甘為名利拋棄原則,像張召重為清廷作走狗便是。可能金庸在寫武俠小說的初期還是個充滿理想主義的知識分子,像袁承志那樣,對屈服的人根本不屑一顧。
入世兩途,差不多所有金庸小說都集中在一個人生觀的兩種結局:以天下為己任,在碰得頭破血流之后,應飄然引退?還是應“殺身成仁、舍生取義”?郭靖、喬峰是殺身成仁的例子,其他的金庸主角如陳家洛、袁承志、張無忌,都是飄然引退的例子。兩種選擇之中,哪一種比較正確?金庸不諱自己傾向于飄然引退。他不是認為這比較正確,只是比較接近他個人的性格。不過,他也不認為這是一個較差的選擇,因為追尋個性的自由,是有它積極、有意義的一面的。
曾經聽過這么一句話:人,是有權向社會辭職的。“向社會辭職”,當然是入世之后而決定退出的一種態度。在金庸小說里,飄然引退的男主角,并沒有造成什么損害。陳家洛除了退出斗爭之外再沒有第二路;袁承志和張無忌從頭到尾都不是真正的領袖,他們的參與是形勢造成,退出也是出于被動。金庸自己最喜愛的模范是范蠡,但范蠡不是“碰到頭破血流”之后飄然引退,他是功成身退。越王復國,他的責任也完成了,他要“退休”,又有誰能反對?我們只能贊賞他不貪戀富貴,懂得急流勇退,更羨慕他能與心愛的人遁跡湖山,在淡泊中享其馀年。姑且不論這些人的結局怎么樣,金庸小說中這種勸導人們以高度的責任感去面對人生的態度,是負責任的,是可取的。
思 考
還有兩則素材,一則,天涯最近的熱帖,說的是上海一對夫妻,不工作不交際,2014年全年只花2萬元,讓人大跌眼鏡,刷新三觀。二則,近日微信上河南一名女教師頗具情懷的十字離職申請令人艷羨,理由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不知這是否“看上去很美”。結合本文的素材,金庸有他自己的人生觀,他筆下的人物也有各自的人生觀,從而引出人生觀的話題。不知你聽說過金庸創作的“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系列武俠小說沒有,你最欣賞的人生觀是怎樣的?同學們的人生之路才剛剛開始,是“碰到頭破血流”還是“向社會辭職”?無論如何,主動權在你自己的手中。人生,你可以有不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