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跨境流動的監管問題研究

王玲 沈偉基

摘要：文章分析了我國人民幣跨境資金流動的總體態勢，從貨幣政策制定和實施難度加大、威脅我國金融穩定性、外匯管理難度增大等角度分析了人民幣跨境流動帶來的監管難題，提出加強人民幣跨境結算的監督管理、健全配套政策、建立跨境資金預警和監管體系等對策。

關鍵詞：人民幣跨境結算；資金流動；監管

人民幣跨境結算是人民幣國際化的第一步，也是人民幣的可自由兌換的必由之路。然而人民幣跨境流動帶來了許多潛在的難題，因此需要進一步加強人民幣跨境流動的監管，維護我國的金融安全。

一、 我國人民幣跨境流動的基本情況

1. 人民幣跨境流動的總體情況。我國人民幣跨境流動有三個統計口徑：一是通過國際收支平衡表的國際通用口徑統計；二是企業或個人通過銀行進行的跨境實際收付業務統計；三是通過銀行的結售匯數據統計。由于第二項統計方法記錄的是人民幣通過銀行系統實現的實際跨境流動，數據更有代表性，因此本文主要以人民幣跨境收付的銀行數據作為研究對象。2009年以前，人民幣跨境間流動量非常小，只限于邊境一些地區少量使用，因此跨境人民幣收付總額占比在2007年和2008年都非常小且變動不大，在總的國際收付資本中占比只有0.1%，但是2009開始呈現上升的態勢。從2009年人民幣跨境結算試點以來，人民幣的跨境結算有了顯著的變化，與此相伴，人民幣跨境收付總額在跨境總收付中的占比從2007年的0.1%攀升至2010年的1.7%，到2013年已達到13%，其上升幅度達到了140倍。2013年我國全年銀行累計辦理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業務4.63萬億元，同比增長 57%。我國銀行辦理的人民幣跨境收付總額為4.63萬億元，比上年增長了57.48%，占總跨境收付總額的13%（以2013年12月30日人民幣對美元中間價匯率計算）；實際收入跨境人民幣1.88萬億元，比上年增長了44.61%，實際支出跨境人民幣2.75萬億元，比上年增長了75.16%，人民幣跨境收入與支出比由2012年的1∶1.2變化至1∶1.46，支出占比增加。由此可見人民幣跨境流動的規模增加是很顯著的，越來越多的企業和國家開始參與人民幣的跨境結算，對人民幣走向國際化有重要意義。

從人民幣跨境收入與支出的比重可以分析出人民幣凈流出或凈流入的程度。2009年以前，跨境人民幣收付比都大于1，說明跨境人民幣收入大于支出，2009年雖有所回落，但依然沒有反轉，到2010年開始逆轉，支出大幅增加，已是收入的5倍。2010年末香港人民幣存款由627億元人民幣增至3 149億，與當地外幣存款的比值由2.4%上升到了11.4%。2012年我國全年跨境人民幣凈流出額與上年基本持平，收付比為0.8。由此可見隨著跨境貿易實行人民幣的結算，我國跨境人民幣資金的流動逐漸趨向平衡，雖然一直處于凈流出態勢，但是流出量相比以前已經逐漸接近流入量，這說明人民幣跨境結算的推出極大促進了人民幣的跨境流入，越來越多的境外企業或個人愿意選擇人民幣與我國進行貿易。2013年人民幣的跨境流出進一步加大，這與我國鼓勵人民幣走出去密切相關。2013年，中國人民銀行與歐洲中央銀行、英格蘭銀行等五家境外貨幣當局簽署了雙邊本幣互換協議，新簽署協議總規模為7 520億元人民幣；與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等三家境外貨幣當局續簽雙邊本幣互換協議，續簽協議總規模為4 035億元人民幣。截至2013年末，我國累計與23個境外央行或貨幣當局簽署了雙邊本幣互換協議，總規模超過2.5萬億元。這將更便利中國與其他國家或經濟體的雙邊貿易和投資，更便于推行人民幣走出去。

2. 人民幣跨境流動各項目的變化。我國人民幣跨境結算的主要項目包括貨物貿易、服務貿易及其經常項目、跨境直接投資（對外直接投資和外商直接投資）這三個項目。貨物貿易是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中最常用的項目，也是結算量最大的項目，在2010年一直占到90%以上的比重。2013年我國貨物貿易結算金額3.02萬億元，比上年增加了47%。另外，在我國推行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后，人民幣跨境流動收付額在貨物貿易總額的占比逐漸增加，使用人民幣跨境流動收付額占比從2010年的6.78%上升到2013年的21%。隨著服務貿易的不斷發展與擴大，貨物貿易占比逐漸下降，服務貿易占比從2011年起上升到30%左右，比2010年增長了3倍，2013年，我國服務貿易及其他經常項目結算金額達到1.61萬億元，比上年增加了83%。2013年我國全年銀行累計辦理人民幣跨境直接投資結算業務5 337.4億元，其中，對外直接投資結算金額856.1億元，同比增長1.8倍；外商直接投資結算金額4 481.3億元，同比增長76.7%。在人民幣跨境結算的擴容下，證券投資項目也逐漸開始少量使用人民幣進行結算，RQFII試點制度在2011年12月推出后，2012年，RQFII項下共匯入資金560億元，匯出資金30億元，凈匯入資金530億元。到2013年，共匯入資金382億元，匯出資金268億元，凈匯入資金115億元。截至2013年底，累計批準52家RQFII機構共計1 572億元人民幣的證券投資額度。

3. 我國人民幣跨境流動的地區分布。香港是與我國人民幣跨境互動最頻繁的地區，兩地跨境資金往來規模逐年擴大，由2003年的1 822億美元升至2012年的1.1萬億美元，占內地跨境資金流動總量的比例保持在32%左右，內地對香港跨境資金凈流入由2003年的237億美元升至2012年的1 006億美元。截至2014年8月底，香港人民幣客戶存款及存款證余額分別為9 368億及1 935億元，合計11 303億元，較2012年底的7 202億元增加57%。目前我國也在香港建立人民幣離岸金融中心來更大的促進人民幣跨境資金的流動。在香港建立人民幣離岸金融中心能夠使人民幣通過香港地區在境內外流動；境外居民也可通過香港地區進行人民幣相關的投資和融資，增強人民幣吸引力。總之香港建立人民幣離岸金融中心可以有效的擴大人民幣跨境資本的流動，促進跨境資本流動平衡，有利于人民幣實現可自由兌換。除了香港，澳門也是與我國進行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最頻繁的地區之一，中國銀行澳門分行作為澳門人民幣業務清算行，辦理符合規定的人民幣業務資金清算。同時澳門銀行涉及人民幣業務也包括存款、兌換、匯款和人民幣銀行卡業務等。澳門特區金融管理局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截至2014年2月底，澳門人民幣存款總余額已達1 206.6億美元，是2012年的4倍，澳門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業務量上升62%。發達國家更傾向使用其本國貨幣或者美元、歐元以及日元，他們用人民幣進行結算的意愿并不強，因此規模非常小。另外，我國邊境貿易利用人民幣的比例較高，目前主要與越南、老撾、朝鮮、俄羅斯、蒙古等邊境國家人民幣跨境結算頻繁。

二、 人民幣跨境流動面臨的監管難題

1. 我國貨幣政策傳遞效應面臨挑戰。

一是增加了貨幣流通數據的統計難度。由于我國對于跨境資金現金流動并沒有正規的渠道，因此無法準確掌握邊境地區現鈔結算的投放量、回籠量、變化、渠道、流量和流向，這就使得國家無法通過這些數據掌握地方經濟發展狀況，也就無法制定相應的貨幣政策，無形中加大了我國宏觀調控的風險與難度。由于人民幣走出國門，在國際間進行跨境結算，因此影響人民幣需求的因素也就從國內擴展到國外，貨幣的自由兌換情況、國際金融市場上人民幣流通的數量、資本流動的變動以及匯率的變動等這些新增的因素都要受到國外宏觀經濟的影響，因此一旦外國宏觀經濟有所變動或者外國對于人民幣的需求這些因素有所變動，都會對我國央行制定貨幣政策帶來極大的影響，加大了其宏觀調控政策實施難度；二是制約貨幣政策的有效實施。由于貿易中直接支付人民幣現金，大量的人民幣停留在國外，使得貨幣政策執行環境趨于復雜，貨幣投放壓力增大。另外當人民幣在國際間進行流通的時候，對于統計人民幣的發行規模就增加了其難度，同時匯率風險的波動性增大也會影響到貨幣政策的有效實施；三是面臨“特里芬難題”困境。要擴大人民幣在其他國家的結算規模，發揮國際貨幣的職能，就需要他國持有較多的人民幣。可見我國人民幣的大規模輸出必須通過收支赤字才能夠實現，這就帶來了中國國際收支的失衡問題，進而可能引起進一步的貨幣貶值。經濟交往過程中履行國際貨幣職能的貨幣既要保持幣值的穩定，又不能出現較為持續的逆差狀態，一旦我國出現持續的赤字，將導致持有我國人民幣流動性資產的國家不愿持有更多的人民幣資產，即出現“特里芬難題”。四是增加了人民幣現金管理難度。在現金跨境流動上，由于目前人民幣邊境跨境流動的主要方式還是現金的流動，因此在現金流動中就會存在資金境外安全風險和人民幣現鈔押運風險以及假幣流通和洗錢業務風險。由于中方要負責將人民幣押送到國外，因此這期間就會存在很大的運送風險由中方自行承擔，一些個人攜帶的人民幣現金由于不經過銀行結算體系。

2. 對中國金融穩定性帶來新的挑戰。

第一，跨境資金流動渠道增加帶來投機性短期資金流入的風險。由于我國人民幣跨境結算的政策制度還不夠完善，跨境資金監測的力度也并不夠，許多企業或個人利用各種違法違規渠道進行人民幣的跨境買賣從而獲取利益。“熱錢”的流入會使我國外匯占款增加，同時基礎貨幣量也相應增加，流通中的人民幣數量便會增多，很有可能導致通貨膨脹，催生經濟泡沫；第二，離岸金融業務發展速度過快引發的風險。人民幣作為對外貿易支付結算貨幣后，境外循環的人民幣規模將迅速擴大，離岸人民幣業務發展潛力巨大。如果不進行有序控制和引導，可能出現金融風險。人民幣離岸市場的擴張使得中國的利率與匯率決定機制受到在岸、離岸市場共同決定，這也無形中增加了國際金融市場的波動對我國的沖擊；第三，人民幣回流渠道不完善及各項目發展不平衡。人民幣跨境資金流入與流出比逐漸增大，但是整體仍表現為凈流出。盡管人民幣升值的預期一直在持續，人民幣在國際的地位日趨上升，但是國際上對人民幣跨境結算的接受度并不是很高，大多數國家還是選擇美元為結算貨幣，因此人民幣回流非常困難，這會導致大量人民幣流入國外，國內人民幣數量減少，但是國內對于人民幣的需求沒有變，央行就會增加貨幣發行量，由此可能會引發通貨膨脹，危機金融市場的健康；第四，人民幣境外流通可能會抑制人民幣匯率政策發揮作用。目前在周邊許多國家和地區，我國的人民幣甚至已經開始承擔流通手段和儲備手段的職能和作用。然而，如果未來這種信心和預期或者人民幣匯率實際走勢發生變化，那么人民幣在境外流通的國家和地區就可能面臨著聲譽風險和其他利益糾紛，進而對人民幣匯率政策形成一定的牽制。

3. 給我國外匯管理帶來監管難題。首先，人民幣跨境結算的不斷發展增添了企業套利、套匯的機會。一些企業在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后主要通過貿易融資、貿易結算和境外融資這三種方式進行套利從中賺取利潤。大量的套利套匯現象如果繼續發展，不但不會使人民幣跨境結算的推行給我國經濟發展帶來利好因素，反而會加大風險，影響跨境貿易結算的正常秩序，同時也會增加我國的監管壓力，嚴重甚至會引發通貨膨脹，對我國外匯管理的影響非常嚴重；其次，外匯儲備壓力增大。隨著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的進行，我國外匯儲備壓力也不斷增大。在人民幣跨境結算沒有推行前，企業用于支付給境外商的貨款都是外幣，企業先從中央銀行購入外匯再進行支付。但是人民幣跨境結算推行后，企業可以直接用人民幣支付貨款，這就意味著原來中央銀行外匯儲備會有增加壓力；再次，擴大國際統計誤差。目前邊境貿易的人民幣跨境結算中大都是以現鈔形式實現，因此對于跨境資金流量和存量的統計、監測帶來很大的困難，也會形成一定的統計誤差；最后，給相關政策制度帶來挑戰，我國的外匯管理政策都是基于外匯跨境交易，由于人民幣跨境結算的政策制度還不完善，相關部門的監管不嚴格和制度缺陷導致企業可能從中進行套匯套利或者騙稅，進而影響到我國外匯管理，給我國經濟發展帶來了極大的風險和不確定性。

三、 完善人民幣跨境流動監管的對策研究

1. 建立人民幣跨境結算的基本原則。發展人民幣跨境結算需要遵循以下幾項基本原則。一是順應市場需求，促進貿易便利化。建立并完善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的制度和政策，參照國際通行做法，制定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辦法，以適應市場的需求，滿足各企業對人民幣結算的需求，優化匯率風險管理，減少匯兌成本節省交易費用；二是堅持貿易真實性審核。銀行要加強風險防控制度并且建立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業務的管理系統，重點監控、分析跨境人民幣收付的真實性，并且明確界定銀行的義務與監管部門的責任。同時為了防范騙稅等違法行為，除了實行總量調節外，還要要求試點企業建立人民幣跨境結算臺賬，及時向央行報送所有業務相關信息，并且人民銀行與財政部、商務部等相關部門都要建立信息共享和管理機制，共同防范人民幣跨境結算帶來的潛在風險；三是采取市場化管理方式，加強事后監管。發揮好國家宏觀調控的作用，充分發揮市場和法律手段等作用，按照市場化原則使用本幣結算，淡化事前行政性審批，簡化業務辦理手續，提高監管效率。

2. 完善人民幣回流機制。目前我國在人民幣跨境結算的推行下，已經拓寬了人民幣流動的渠道，經常項目下的可自由兌換已經實現，但是回流機制仍然不夠完善，人民幣跨境資金仍然呈現凈流出局面，并且在證券投資等方面沒有實現人民幣的跨境結算，在已有項目中發展也極為不平衡。限制了人民幣的回流，極大的阻礙了人民幣跨境結算的開展。因此我國必須大力完善人民幣回流機制，拓寬人民幣跨境回流的渠道，加強資本與金融項目下各回流渠道的發展，促進跨境資金的雙向流動。同時，不斷將人民幣跨境結算推廣到各大項目，特別是加強服務貿易項目和投資項目的占比，積極引導其發展，促進各收支項目的平衡和共同發展。

3. 建立我國跨境資金預警和監管體系。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業務啟動后，跨境資金流動又多了新的渠道，許多“熱錢”會趁勢流入境內，如果不加強對跨境資金流動的監控，跨境資金流動對我國經濟和金融市場的影響將更加顯著。因此我國應該積極改進外匯管理方式，完善外匯管理的法律法規，通過建立健全系統性金融風險防范預警體系、評估體系和處置機制，強化對跨境資金流動的有效監控，以防范各類金融風險。

4. 完善各種相關監管制度。由于缺乏人民幣跨境結算的相關經驗，目前許多政策制度還很不完善。因此要完善國家相關的條例和辦法，在發布的實施細則中添加更為嚴格規范的規定，根據已經發生的風險制定新的政策制度。監管部門要加強對商業銀行和企業的監管，提高試點企業的準入門檻，對企業的各項貿易真實性進行嚴密的核查，對銀行內的各項業務系統進行嚴格的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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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北京市科學技術委員會專項經費資助項目（項目號：Z121110001912029）。

作者簡介：沈偉基（1950-）男，漢族，重慶市人，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宏觀金融理論與政策；王玲（1969-），女，漢族，山西省太谷縣人，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博士生，北京聯合大學商務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金融政策研究。

收稿日期：2015-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