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思想

江韌

【摘要】文藝復興是歐洲哲學史乃至整個歐洲發展歷史上一次意義重大的思想解放運動。文藝復興時期的主要思潮和指導思想是人文主義精神，是歐洲早期資產階級在反封建反教會的斗爭中形成的思想體系。人文主義反對一切以神為本的舊觀念，宣揚人是萬物之本，用“人權”對抗“神權”。人文主義對歐洲思想文化的發展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它沖破了中世紀教會對人們思想的禁錮，喚醒了人們的進取精神和創造精神，為歐洲資本主義制度的確立創造了條件。

【關鍵詞】文藝復興；人文主義；歷史意義；局限性

文藝復興是指十四五世紀在意大利興起，以后擴展到西歐各國，于十六世紀在歐洲各國盛行的一場思想文化運動，它涉及到文學、藝術、哲學、政治學、歷史學、法學等各個領域，以反封建、反天主教會、針對神學蒙昧主義為主要內容，揭開了近代歐洲歷史的序幕，被認為是中古時代和近代的分界。文藝復興是以歐洲資本主義經濟的萌芽為前提的，它不僅僅只局限于思想文化領域，它是近代歐洲革命的曙光，引發了歐洲社會多方面的空前的深刻變革。恩格斯對文藝復興運動進行了高度評價，“這是一個人類從來未經歷過的最偉大、進步的變革，是一個需要巨人而且產生了巨人——在思維能力、熱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藝和學識淵博方面的巨人的時代”[1]。

14至17世紀初是歐洲資本主義萌芽、成長，封建主義開始解體的時期，也是思想史上大動蕩、大解放的時期。意大利是當時歐洲最先進的國家，資本主義產生的最早，在一些工商業發達的城市出現了具有資本主義雛形的手工工場。當時在意識形態占據統治地位的是基督教神學，嚴重束縛了人們的思想，阻礙了新的生產關系的發展。基督教還向人們宣揚禁欲主義，認為人世的罪惡是與生俱來的，要徹底擺脫人世的苦難就要禁欲修行。在教會專制文化的統治下，人的自由意志受到嚴重的摧殘，人的價值完全喪失。隨著資本主義經濟發展，新興資產階級的力量不斷壯大，他們必然要求擺脫神學對人的束縛，人文主義便在這個時候誕生了。人文主義作為文藝復興時期的主要思潮，發源于意大利，特別是佛羅倫薩，在十四世紀后期出現了以彼特拉克、薄伽丘為代表的第一批人文主義者，他們主張以人為中心，提高人的權威，贊揚人的價值和尊嚴。十五世紀，人文主義思潮在意大利蓬勃發展，到十六世紀已經傳遍西歐各國，人文主義成為新興資產階級在文藝復興運動中的指導思想。

一、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思想的主要內容

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思想的主要內容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

第一，人文主義思想的核心是強調人的地位、價值和尊嚴，以人為中心，肯定現實人世和世俗生活，尊重理性，強調個性自由。中世紀的歐洲，基督教會宣揚人在神面前是渺小的，人應該絕對服從神，神是世界的中心，人不應該有任何欲望和追求，要虔誠地信奉基督教和上帝。人文主義者則大膽地突破了這種束縛。歐洲文藝復興的先驅——但丁歌頌了人的價值和尊嚴，“人的高貴，就其許許多多的成果而言，超過了天使的高貴”[2]。但丁認為人類作為一個整體而言，它的本分工作是不斷行使其智力發展的全部能力，人的智力發展能力甚至比天使還要強。他還認為人類有能力在一切學科和藝術方面有所作為，有所創新。他主張“具有智力的強者生而治人”，以此來否定教權高于君權的理論。人文主義之父彼特拉克在其作品中也勇敢提出“人”與“神”是兩個對立而又不可調和的概念，他深信他所處的時代是一個以人為主宰的新時代。他在《秘密》一文中說道：“我不想變成上帝，或者居住在永恒中，或者把天地抱在懷抱里。屬于人的那種光榮對于我就夠了，這是我所祈求的一切。我自己是凡人，我只要求凡人的幸福。”英國著名的人文主義者莎士比亞在他的名著《哈姆雷特》中盡情贊美了人的高貴與尊嚴，“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作品！理想是多么高貴，力量是多么無窮！儀表和舉止是多么端正，多么出色，論行為，多么像天使，論了解，多么像天神！ 宇宙的精華，萬物的靈長”。人文主義者日益重視自身的價值，發現了“人”，并以人為中心看待世界，力圖擺脫中世紀以“神”為中心來觀察世界的狀態，從而體現出一種可貴的人文主義思想意識。

第二，人文主義思想反對禁欲主義，強調現實生活的意義，倡導積極人生，鼓勵人們追求現實幸福生活。人文主義者對人的天性和自然要求給予充分的肯定，這與基督教那種禁欲苦行、追求來世天堂的說教截然相反。英國文藝復興時期的思想家托馬斯·莫爾在他的空想社會主義著作《烏托邦》一書中提出，人生最大的本色就是享受塵世生活的幸福，人所具有的這種思想完全符合理性和自然界的規律。他認為人的享受是最高尚的享樂，是最幸福的。愛拉斯謨指出，禁欲說教的目的是“設法使別人遠離肉欲享樂，為了自己更痛快地享受”。16 世紀，人文主義者不僅通過文學、戲劇形式對人的世俗生活進行描寫和刻畫，也通過繪畫藝術、雕刻藝術來反映，由此開創了造型藝術。達·芬奇的《蒙娜麗莎》描繪了一個血肉豐滿、沉醉于人間美好生活、幸福美麗的人間少婦形象。拉斐爾最擅長畫圣母像，但他筆下的圣母有人間母親的慈善賢淑的特性，圣母不再帶有毫無生機的冷冰冰的面孔，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總之，人文主義者以享樂主義否定禁欲主義，認為幸福快樂在今世是感性的快樂，是實實在在的，而不是虛幻的。這種現實的幸福觀反映了新興資產階級要求積極投入現實斗爭、改造社會、爭取幸福的巨大熱情。

第三，人文主義者提倡科學和理性，反對蒙昧主義和神秘主義。人文主義者以大無畏的精神，向至高無上的神學權威發起挑戰。基督教大肆宣揚地球中心說，任何人對此有異議都會被看作是大逆不道，受到宗教的審判和制裁。哥白尼發表了《天體運行論》，提出了與地球中心說相對立的“日心說”，從根本上動搖了千百年來被教會視為至寶的傳統學說。接著，布魯諾發展了日心說并創立了宇宙無限理論，從而確立了太陽系只是無限宇宙中的一個天體系統的觀點。伽利略用自制的天文望遠鏡觀察天體，撰寫了《關于托勒密和哥白尼的兩大世界體系的對話》這一巨著，從此揭開了天文學的革命。他們的發現動搖了基督教賴以維護自己的神學統治的精神基礎。人文主義者向世人展示了追求知識和真理的堅定信念并樹立了良好形象。人們從愚昧與迷惘中睜開了眼，看到一個博大無比的新世界。培根的“知識就是力量”就是對當時歐洲人求知欲的最好概括。

二、人文主義思想的歷史意義

人文主義思想的重大歷史意義在于它促使歐洲從以神為中心過渡到以人為中心，在于人的覺醒，在于人們把重點從來世轉移到現世。它喚醒了人們積極進取的精神、創造的精神以及科學的精神，從而在精神方面為資本主義制度的確立開辟了道路。人文主義后來成為西方文化精神的內在構成要素，貫穿于西方的社會文化生活之中。文藝復興時期的巨人們發現了人和人的偉大，在肯定人的價值和創造力的同時，提出人要獲得解放，個性應該自由。這就要求發揮人的聰明才智及創造性潛力，反對消極的無所作為的人生態度，提倡積極的冒險精神。他們逐漸擺脫中世紀盛行的禁欲苦行風尚的束縛，積極追尋現世的幸福，追求個性的發展。同樣，人文主義者萌發了一種不可抑制的求知欲，即為創造現世的幸福而奮斗的樂觀進取精神，這樣就把人們從中世紀基督教神學的桎梏中解放出來，促使人們積極進取，努力向上，最大限度地激發了個人才能。資產階級正是在這種精神的指引下創造近代資本主義世界的。

在思想方式上，人文主義提倡科學和理性，反對蒙昧主義和神秘主義，打破了中世紀神學和其他外界權威對思想的束縛。它不但拋棄了神的眼光而改用人的眼光，而且用自己的眼光來觀察人、社會和自然。達·芬奇說：“誰要靠引證權威來辯論，他就是沒有運用理智，就是專憑記憶行事。”他主張運用自己的理智和頭腦來判斷事物，而不是人云亦云、不加思考，把所謂神定論視為超越一切的絕對權威。這就為以后的思想進步掃清了障礙，從此，自然科學大踏步地前進。從哥白尼到牛頓，自然科學的發展使上帝的立足之地日益縮小。“禮拜堂日趨沒落，實驗室欣欣向榮。”人類開始向自然挑戰，向神學挑戰，向人類本身挑戰。

文藝復興還打破了宗教神秘主義一統天下的局面，有力地推動和影響了宗教改革運動，并為這個運動提供了強大的動力。這從路德的思想中可見一斑。路德認為，人比君主還重要。“我是一個人，這個頭銜比君主還要高些。原因是：神未曾創造君主，神唯有創造人，使我成為一個人。”他個人從獨身到結婚，都表明他重視人的價值，重視世俗的享樂。這說明他受到了文藝復興的強烈影響。文藝復興中的人文主義者通過文學、藝術等形式諷刺、揭露天主教會的腐敗和丑惡。伊拉斯謨《朱利葉斯被拒絕》、《愚頌》就是這樣的作品，它們為路德攻擊天主教提供了炮彈。文藝復興對新教義的形成產生了影響。伊拉斯謨編輯了希臘文新《圣經》，這個工作有助于恢復被歪曲和被掩蓋的基督真正教義。他這個工作也為馬丁路德制定新教義鋪平了道路。伊拉斯謨曾半開玩笑地說：他首先下了蛋，然后路德用這個蛋來孵雞。以上事例都充分說明，文藝復興對宗教改革產生了巨大影響。

三、人文主義思想的局限性

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文人學者都大力表現和發揚人文主義精神，揭露天主教會的黑暗和腐朽，但由于他們所處的時代局限，他們還是樂于接受教皇教會的保護，對教會勢力抱有和解的態度，人文主義者沒有也不可能徹底地拋棄宗教。雖然大多數人文主義者都提到了民主政治的思想，要求民主自由，但他們思想解放程度不夠、革命斗爭意志不堅定，其民主政治的理論也帶有早期的不成熟的特點。在以個人本位為出發點的思想鼓勵下，人們竭力追求個性的發展，努力向上，發揮個人才能，追求現世的幸福。但是，在追求的過程中也充分顯露了人們自私自利的心理，促進了極端個人主義思想的膨脹。布克哈特曾感嘆：當時在意大利，“有多少人如不能以豐功偉績流芳百世，就力圖以惡德丑行遺臭萬年啊”。

人文主義在文藝復興時代沖破了封建教會的束縛，社會也在這種思想影響下產生了許多文化藝術杰作。人文主義在教育改革、發掘和整理古籍方面也起到過重要作用，奠定了歐洲近代教育和人文研究的基礎。由于人文主義提倡重視現實和自由思考，因而又為文藝復興時期的兩個偉大歷史運動———宗教改革和自然科學的興起提供了思想武器。人文主義思想中所包含的人權思想對我國人權建設也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參考文獻：

[1]全增暇.西方哲學史（上冊）[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2]楊周翰.歐洲文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3]陳小川、郭振鐸、呂殿樓、吳澤義.文藝復興史綱[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6.

[4]加林.意大利人文主義[M].北京：三聯書店，1998.

[5]蔣方震.歐洲文藝復興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21.

[6]張屏.人文主義與文藝復興[J].徐州師范大學學報，1998（12）.

注釋：

①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②北京大學西語系資料組. 從文藝復興到十九世紀資產階級文學家藝術家有關人道主義人性論言論選輯[M]. 北京：商務印書館，1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