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毆事件中傷害行為的定性

賈朝輝

一、基本案情

1998年3月10日，某縣某鎮某村村民李水經批準將與同村村民楊花相鄰的一塊荒地作為宅基地使用，楊花家在該荒地上種有楊樹。10年間兩家因宅基地邊界和楊樹的補償問題產生糾紛，經某縣司法局某鎮司法所和當地村委多次調解，均未能解決。2009年8月3日上午，李成、李水、李生、李春和李智弟兄五人一起拉土墊宅基地引發雙方矛盾，中午某鎮某村村民張忠對雙方進行調解沒有成功。下午李成、李水、李生又開始拉土墊宅基地，楊花、雷忠、雷風、雷電等人予以阻止，雙方發生廝打，李春聞訊趕到現場參與廝打。在廝打過程中造成楊芝輕微傷，雷忠頭部被打傷，送往醫院后經搶救無效于2009年8月7日死亡，經法醫鑒定：雷忠系顱腦損傷而死亡。

某市公安局以被告人李成、李水、李生、李春涉嫌故意傷害罪于2009年11月18日向某市人民檢察院移送審查起訴。2010年4月12日某市人民檢察院以李成涉嫌故意傷害罪（聚眾斗毆致人死亡轉化為故意傷害罪），李水、李生、李春涉嫌聚眾斗毆罪向某是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2011年1 月17日，某市中級人民法院對該案件作出一審判決，認定被告人李成、李水、李生、李春因瑣事故意傷害他人身體，并致人死亡，其行為構成故意傷害罪。被告人李成、李水、李生、李春在主觀上具有故意傷害他人的故意，在客觀上共同實施了傷害行為，并造成一人死亡的嚴重后果，符合故意傷害罪的構成要件，四被告人均構成故意傷害罪。李成、李水、李生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被告人李春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從犯。判決被告人李成犯故意傷害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被告人李水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被告人李生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被告人李春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

二、分歧意見

公安機關以被告人李成、李水、李生、李春涉嫌故意傷害罪向檢察院移送審查起訴；檢察機關起訴部門以李成涉嫌故意傷害罪（聚眾斗毆致人死亡轉化為故意傷害罪），李水、李生、李春涉嫌聚眾斗毆罪提起公訴；法院認定被告人李成、李水、李生、李春構成共同犯罪，以故意傷害罪作出判決。

三、評析意見

（一）聚眾斗毆和故意傷害的區別

故意傷害罪則是故意非法損害他人身體健康的行為，侵犯的客體是他人的健康權利。聚眾斗毆罪，是指為了私仇、爭霸一方或者其他不正當目的，糾集多人成幫結伙地互相進行斗毆的行為，聚眾斗毆罪是一種嚴重危害社會治安，威脅人們生命、健康、財產安全的犯罪。

聚眾斗毆罪和故意傷害罪相同點：在聚眾斗毆過程中通常伴隨傷害他人的行為和結果發生。

聚眾斗毆罪和故意傷害罪的區別：侵犯的客體不同，聚眾斗毆罪侵犯的客體是社會的公共秩序，故意傷害罪侵犯的客體是他人的身體健康；聚眾斗毆罪客觀方面表現為聚眾斗毆的行為，斗毆的雙方都可以構成本罪；聚眾斗毆罪的主體為聚眾斗毆的首要分子和積極參加者，參與斗毆態度一般或者尾隨參與，且在斗毆中作用不大者不構成本罪；聚眾斗毆罪和故意傷害罪的故意內容不同，眾斗毆罪的主觀方面為直接故意，一般是出于為了爭霸一方搶占地盤，或為了報復他人，或為了尋求刺激等而公然藐視國家法紀和社會公德的犯罪動機。

（二）聚眾斗毆致人傷亡的轉化犯

轉化犯是由法律特別規定的，某一犯罪在一定條件下轉化成為另一種更為嚴重的犯罪，并且應當依照后一種犯罪定罪量刑的犯罪形態。①

轉化犯的前提是基本危害行為的犯罪性，是罪質的轉化，即行為發生質的變化，必須有法律明文規定。②

聚眾斗毆罪不能包容致人傷亡結果。在聚眾斗毆中致人重傷、死亡結果的，應以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論處，而不能再以聚眾斗毆罪定罪量刑。因為聚眾斗毆罪侵犯的客體是社會公共秩序，而在聚眾斗毆中出現致人重傷、死亡的后果，侵犯的客體已轉化為對公民人身權利的侵犯，并且危害的程度也大大增加，聚眾斗毆行為與傷亡結果之間具有因果關系，應轉化為按照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符合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的特征，體現了罪刑相適應的原則。

（三）本案構成共同犯罪

共同故意傷害犯罪是指二人以上在共同傷害故意的心理支配下所實施的共同犯罪行為。共同故意傷害實行犯在主觀上除了有共同傷害故意外，在客觀上還有共同實行傷害的行為，行為與傷害結果之間具有因果關系。各共同犯罪人實行的傷害行為相互協調配合，構成一個共同犯罪行為的整體。由于各實行犯的行為與傷害的結果都存在因果關系，他們應對這一共同結果承擔刑事責任。

（四）本案共同犯罪實行過限問題

實行過限，即共同犯罪中的實行過限，又稱為共同犯罪中的過限行為或共同犯罪中的過剩行為，指在共同犯罪過程中，實行犯故意或過失地實施了超出共同犯罪故意的行為。在共同故意傷害實行過限的情況下，實行過限行為的人，當然應對其犯罪行為承擔刑事責任。

“限”指的就是共同犯罪的故意，實行犯基于共同犯罪故意實施的犯罪行為與其他共同犯罪人構成共同犯罪，其超出共同犯罪故意實施的犯罪行為。

從實行過限發生的場合上看，實行過限具有附隨性。從實行過限的主體方面來看，實施過限行為的主體只能是共同犯罪中的實行犯。實行過限的行為人在主觀上超出了共同犯罪故意的范圍。在客觀上，實行過限的行為人實施了超出共同犯罪故意的犯罪行為。

共同犯罪人認識到是與他人互相配合共同實施犯罪；不僅認識自己的行為引起的結果，而且認識其他共同犯罪人的行為會引起某種犯罪結果；共同犯罪行為人決定參與共同犯罪，希望或放任自己的行為引起的結果。

（五）群毆致人傷死亡時，四被告人責任承擔問題

從罪刑法定原則出發，一罪是否可以轉化為另一罪并按轉化之罪定罪處罰，是立法權限的范疇，而不是司法可以任意解釋或處斷的。③

聚眾斗毆犯罪的行為人往往人數眾多，其中既有首要分子，又有積極參加者，哪些行為人應當以轉化的故意傷害罪處理呢？ 對于轉化犯的處罰沒有明確的標準。292條對處罰的表述使用“按…的規定定罪處罰”，由于處罰標準不明確，在主觀方面要調查研究行為人的犯罪動機、犯罪目的、案件的起因、雙方關系、犯罪時間、地點和環境的選擇、看行為人犯罪后的態度及一貫表現，通過以上諸因素的綜合考慮，就可以調查出犯罪分子故意的內容.在客觀方面要注意分析被告人作案的手段、方式。

如果聚眾斗毆的行為人均有重傷他人的故意，并且組織、

指揮或者參與了聚眾斗毆行為，造成他人傷亡的，則各行為人的聚眾斗毆行為均轉化為故意傷害罪；

如果聚眾斗毆中的一個或者幾個行為人的行為，是完全超出策劃、指揮、參加斗毆者之共同犯罪的故意，而造成被害人傷亡的，則只有該行為人或者這些行為人構成故意傷害罪，其他參加人不負故意傷害罪的罪責，只負聚眾斗毆罪的罪責；

如果聚眾斗毆的各行為人，對于造成他人傷害的結果均有概括故意，但是致人傷亡的行為是由其中一個或者幾個行為人實施的，則所有行為人的聚眾斗毆行為均轉化為故意傷害罪。

聚眾斗毆致人死亡的，也有兩種轉化犯形式。當行為人在斗毆過程中實施致死被害人行為，并且主觀上由斗毆的故意轉變為致死他人的故意時，即由聚眾斗毆罪轉化為故意殺人罪；當行為人在斗毆過程中因過失致死被害人時，則由聚眾斗毆罪轉化為故意傷害罪。

本案應以故意傷害罪定罪，并根據各共同犯罪人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和作用量刑。

參考文獻：

[1]高銘暄：《新中國刑法研究綜述》，河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

[2]王俊平：《轉化犯及相關立法研究》，《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2年第1期。

[3]陳新軍.論轉化犯的犯罪構成特征[J].法制與社會，20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