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富蘭

應主辦方邀請,10月24日上午在中央音樂學院舉行了“齊·寶力高工作坊”專題活動,世界馬頭琴大師齊·寶力高帶著他珍貴的三把馬頭琴,與中央音樂學院的專家、師生面對面分享他的藝術人生。
齊·寶力高,這位蒙古族的世界馬頭琴大師,出生于內蒙古科爾沁草原,是成吉思汗大兒子術赤的后代,國家一級演奏家。他身上散發著蒙古族藝術家所獨有的粗獷豪放而又深情的氣質,通過此次“齊·寶力高工作坊”的開展,他向我們分享了自己對于人生的信仰、對于愛的感悟和對于馬頭琴的信念。
一、對于人生的信仰
齊·寶力高是一位非常質樸的藝術家,在演講時,他從口袋中掏出兩張褶皺的草稿紙告訴我們,由于工作時間很緊張,昨天他在飛機上寫了今天要講課的內容,他手中拿的是飛機上的紙質垃圾袋,他認為,對于藝術家來說垃圾也可能是珍貴的。在他看來,藝術家并不一定要在高級的工作室、在抽煙喝酒時才能創作出偉大的作品。他告訴我們:“一個藝術家,首先是一個人,是媽媽把你生出來的,這一點,就連成吉思汗也不例外。因為藝術家首先是一個是人,所以首先要跟人在一起才能夠偉大。我們是人,我們要說人話,我們要演奏人的音樂,我們的音樂要為人類作出貢獻,這才是人民的藝術家。”
他強調,作為一個人,還要有民族自尊和國家自尊。
二、 對愛的感悟
身體里流淌著成吉思汗的血液對于齊·寶力高來說是一件十分驕傲的事情,可是他說,世界上最偉大的是母親。
他告訴我們,58年前他的母親送走未成年的他走出草原的時候說了一句話:“一個男子漢,在干偉大的事的時候,時時刻都不能跟自己過得去,跟自己時時刻刻都過不去的男人才能辦偉大的事業。媽媽只給你這一句話,你不到18歲別回來,我們齊家就留下你了,我生了18個孩子,現在就留下你了。”在長大后,他終于明白了那種兒行千里母擔憂的惆悵和牽掛,他說,人的一生中,母親唯有一人,為了紀念和感恩母親,他為母親創作了一首《獻給母親的歌》。
他提到,在明年73歲生日之時,他將攜手中國交響樂團一起在中國國家大劇舉辦73周歲音樂會,音樂會的名字就是:《獻給母親的歌》,因為他心里想,祖國就是他的母親,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的祖國。在日本待了30年的他,常常會想:我為什么會待在這里呢?我還是要回去,回到我自己的祖國。在日本生活的每一個日日夜夜里他都在懷念祖國、思念北京,所以在70歲的時候,在夫人的勸說下,他回到了祖國。
三、對于馬頭琴的信念
作為一名世界級馬頭琴大師,齊·寶力高對于馬頭琴的改革、傳承和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在講座中,他為我們講述了他對于馬頭琴的歷史和他對于馬頭琴改革的歷程。
他講到,馬頭琴在古代時,最早不是用馬頭,而是人頭,后來到元朝時,人頭改為龍頭。1368年朱元璋打敗了蒙古人以后,蒙古人逃到了自己的草原,蒙古人又對馬頭琴進行了改造。由于蒙古人信奉喇嘛教,喇嘛教里面最厲害的佛是馬頭金剛,馬頭金剛頭上有三匹馬,三個馬都是紅棕綠腦袋,這代表著,一個馬叫的時候人間震動,三個馬一起叫的時候地球就毀滅了。所以蒙古人做了三個腦袋的馬頭琴,下面座了一只龍。后來,由于三個馬頭太占地方,老百姓就把它變成了一個馬頭的馬頭琴。由于齊·寶力高先生是五世活佛,研究過佛教,所以他深知馬頭琴的馬頭上紅棕綠腦袋的現象是由于佛教的影響。
講到馬頭琴的改革,他說:“改革馬頭琴并不是我愿意改的,是逼上梁山。”他是一位在文化大革命中蹲過監獄的藝術家,勞動改造過三年,從監獄出來后,他在北京參加了一個獨奏會議。當時,江青聽到了他的演奏,對他做出了極大的肯定,并吩咐人民日報、解放軍日報對他做了專題報道。那是72年12月2號的報紙——《馬頭琴的心聲》,從此以后,他變成了獨奏演員。便開始對馬頭琴進行改革。
馬頭琴的弓子不行,我去非洲出差的時候就去花1200塊錢做了小提琴一樣的松木弓子,調弓更沒問題。經過幾十年不斷地改革,最后做成了sol、 do定弦的馬頭琴,弓子是松木弓子,并當場向我們展示了改革后的馬頭琴,馬頭琴的弓子是當年在日本花費55萬日元制作的巴西松木弓子,傾向使用8塊錢買來的木頭制作而成,琴桿跟了他50年。后來馬頭琴發展出了各種形制,后來他的兒子又改革出了4根弦的馬頭琴,解決了馬頭琴的低音問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60周年時,他帶領自己的馬頭琴樂隊來到金色大廳演奏,他說:“感謝這次大會,我的祖先800年前來過這個地方,但是刀槍不入,今天成吉思汗的后代唱著和平的歌曲拉著馬頭琴來到了金色大廳。和平是人類的太陽,我獻給大家的是《初升的太陽》,這是和平的太陽。”他們的演奏贏得了維也納大廳觀眾的熱烈掌聲,他對于馬頭琴改革的許多初衷都來自于他的民族自尊和國家自尊。
對于馬頭琴改革的成功和他在馬頭琴演奏、教學領域獲得的巨大成功,他始終強調要感謝自己在年輕時中央音樂學院學習的小提琴。因為小提琴他知道了什么叫和聲、曲式,也了解了小提琴的弓子。他說:“在學習了小提琴后,我回去看我們之前的馬頭琴弓子很松,只能在蒙古包里拉,在舞臺上拉是聽不見聲音的。感情代替不了曲式,曲式一定要學好。我的曲式是洋的,沒有多一個音少一個音,節奏和旋律是蒙古的,為大家承認。沒有曲式的曲子是走不向世界和舞臺的,只能存留在牧區,所以我們的好多音樂為什么登不上舞臺,問題就在這里。”在提起《萬馬奔騰》這首曲子時,他非常感謝作曲家吳祖強老師,他說:“我是跟吳祖強老師學習的曲式,最開始我的《萬馬奔騰》連記譜都記不好,是吳祖強老師幫我記的,所以我的譜子是比較完整的。當時沒有他教我,我現在是不會作曲的。”
由此可見,齊·寶力高老師在改革馬頭琴的過程中,吸取了小提琴演奏技巧并改革了弓弦、吸收了西方作曲技法進行創作,做到了洋為中用,吸取西方音樂的精華,改革馬頭琴,帶領馬頭琴走向國際舞臺。
在馬頭琴的傳承上,齊·寶力高也做了很多貢獻。他在國內外舉辦多次馬頭琴培訓班,并開辦了馬頭琴藝術學校,弟子達到50000余人。他還創立了野馬樂隊——馬頭琴藝術歷史上第一個馬頭琴樂隊。他將“老師”這個身份飛當做一個偉大的事業,他說:“一定要對自己的孩子負責,老師是多么偉大的事業,老師是一支蠟燭,為了照亮別人一只燃燒自己,最后燒得沒有了也就結束了。我們在座的都有老師,所以一輩子不能忘記老師。我的四位老師去世了,去世后,我在學校里建了四個十米高的玉石馬頭琴塔,他們都教過我,所以我不能忘恩。我在我的學校里建了最高級的音樂廳,因為等我去世后這個音樂廳還存在,我不能光考慮自己,還要考慮后100年,我去世后這個學校還存在。”
在馬頭琴的教學上,他依然秉承“古為今用 洋為中用”這個觀點。他要求自己的學生不能光學馬頭琴,還要學習鋼琴演奏,因為不學鋼琴,學生們的腦子里沒有和聲這個概念,他們的樂感都是單聲道的,不能夠真正將馬頭琴拉好。
齊·寶力高將改革、發展、傳承馬頭琴作為自己一生的信念,他說:“我們一定要向西方學習,向金色大廳學習,400年后依然存在。人不能總考慮“我”怎么辦,我什么都沒考慮過,只考慮馬頭琴。因為母親說過:“兒子,馬頭琴是有靈魂的樂器,他是成吉思汗留給你們的樂器,你把它拉好了媽媽就放心了。”
工作坊上,齊·寶力高老師用一句經典的蒙古話作為結語:人生本是夏天的蒼鷹,到冬天死亡,但是偉大的事業是一萬年都完成不了的,要為了事業而活到底、干到底。這就是蒙古人的文化,也是他畢生的追求。
在結束時,齊·寶力高老師為在場的所有教授、老師和學生們演奏了經典的馬頭琴樂曲,他的馬頭琴聲豪放而又深情,直指心靈。在2014年“中華文化人物”頒獎時,主席團曾感嘆:他在琴弦上的歌唱與奔跑,他的深情與豪邁,讓他成為了一個從草原走向世界的蒙古人。我想,作為一位將馬頭琴帶向世界的大師,他當之無愧。
“全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研究工作會議”暨“首屆中央音樂學院非物質文化遺產(音樂類)展演”中備受大家關注的活動非“西南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音樂類)展演”莫屬。
10月24日晚19:30,42位少數民族的非遺傳承人和民間藝人帶著承載他們生命力的歌聲和舞蹈為京城的觀眾們奉上了一場精彩卓絕的少數民族音樂文化盛宴。
雖然已入寒秋,夜晚天氣寒涼,但依然抵擋不住觀眾們對于少數民族歌舞的熱情期待,音樂廳內800個席位幾乎座無虛席。此次展演中,少數民族非遺傳承人和民間藝人也滿懷熱情,為大家帶來了自己最拿手的絕活,展示出他們對于傳承民族文化的熱情和對于本民族傳統音樂文化的驕傲。
此次展演活動主要展示西南少數民族特有的歌舞音樂種類,分別是”傈僳族“擺什”、布朗族“布朗彈唱”、傣族“孔雀舞”、傈僳族“阿尺木刮”、怒族“哦得得”、白族“白曲”、納西族“阿卡巴拉”、白族拉瑪人“開益”、拉祜族“葫蘆笙舞”。
傈僳族的“阿尺木刮”被列為第一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阿尺木刮”意為“山羊的歌舞”,是一種自娛性歌舞,主要流傳于云南省迪慶藏族自治州維西傈僳族自治縣。本次展演由傈僳族“阿尺木刮”傳承人李碧清帶領他的7位兄弟姐妹為我們展示,通過觀看我們了解到,這種舞蹈不使用樂器伴奏,由參與者自始至終踏歌起舞,舞蹈的跳法有許多種,表演者在踏歌的過程中分別跳出大圓圈、半圓弧、直縱隊等隊形。每隊有一名領唱者,其他成員和唱。樂曲的開頭會有一個無唱詞內容的起音,顫抖悠揚,宛如曠野里山羊的呦呦長鳴。由于“阿尺木刮”的表演歌聲雄厚嘹亮、踏歌時舞步堅實粗獷有力,很快就感染了在場的觀眾。
怒族的“哦得得”是云南省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項目,云南省怒江州福貢縣匹河鄉,是青年男女談情說愛、相互表達感情時不可缺少的曲調,是一種保留完整的民間歌曲。由省級傳承人郁伍林帶領兩位怒族民間藝人向我們展示了兩種類型的唱法。第一種“哦得得”為男女兩人載歌載舞對唱,在唱詞中會經常出現“哦得得”這個詞,用來表達青年男女之間的相似情誼。第二種“哦得得”為用四弦琵琶“達比亞”伴奏的唱法,在演奏的過程中載歌載舞。民歌“哦得得”主要通過藝人們口傳心授,目前會演唱“哦得得”的藝人越來越少,流傳在民間的曲譜、唱詞也開始減少,亟待加以保護。
布朗族的“布朗彈唱”,主要流傳于云南省西雙版納勐海縣,布朗彈唱有五種基本曲調,一般采用男女對唱,唱腔圓潤委婉,在當地一直有就有“聽歌要聽布朗歌”的說法,無論是節慶還是日常生活,布朗彈唱已經是布朗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內容。這個精彩的節目是由國家級傳承人巖瓦洛、玉帕甩在現場為我們展示的。
“阿卡巴拉”是納西族的一種具有代表性的民間歌舞,是云南省第三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阿卡巴拉”意為歡樂吉祥,阿卡巴拉的歌舞內容包括著對神的祭祀、對自然的敬畏和歌頌以及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歌頌和向往,是納西民俗和歷史的重要體現。由省級傳承人和尚芳、民間藝人和德明等在現場為我們展示。在觀看中我們不難發現,與其他納西族歌舞不同的是,阿卡巴拉主要表現出一種豪放愉快的生活狀態,舞步中包含著許多“大跳”,腳下的動作較多,跺腳的動作大多粗獷、有力、堅實,不管是在歌聲中還是舞步中都向我們傳遞出納西族堅毅、樂觀的心態和原生歌舞中所飽含的頑強的生命力。
傈僳族的民間歌舞“擺什”是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是云南省怒江中最具代表性的傈僳族山歌體民歌品種之一,多在節日聚會,慶祝豐收、男婚女嫁等喜慶的場合演唱,歌詞內容廣泛、曲調熱情。“擺什”的國家級傳承人李學華帶領三位民間藝人在現場為我們演唱。在觀賞中我們發現,“擺什”的唱法有著波動的抖顫音,多人一起演唱的時候會產生一種多聲的聽覺效果。在演唱的時候,演唱者會隨著音調輕輕擺動身體展示出生活在怒江江畔傈僳族人民悠然自得的心境。
在展演中,備受大家矚目和驚嘆的是劍川的白族“白曲”,白族的“白曲”是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主要流傳于云南省大理市劍川縣、洱源縣,以及與劍川接壤的怒江州蘭坪縣,劍川“白曲”以曲調優美、流傳廣而著稱,是白族地區流傳較廣、歷史悠久的古老音樂品種之一。據史料記載,“白曲”已經有1000多年的歷史。省級傳承人姜忠德、李寶妹為我們現場演唱的“白曲”為男女兩人對唱,表達青年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曲調優美,最讓現場觀眾驚訝的是李寶妹優美動聽如泉水般清澈純凈的嗓音,她的真假聲轉換自如、聲音甜美,仿佛帶領我們走進了美麗的劍川,無不讓在座的觀眾們驚嘆竟有如此美妙的聲音。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離不開家族的傳承,這是一種民間文化最傳統的保護方式,拉祜族一家人在現場為我們帶來的拉祜族“葫蘆笙舞”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拉祜族的“葫蘆笙舞”是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主要流傳于云南省普洱市瀾滄拉祜族自治縣拉祜族聚居區,是以吹葫蘆笙為伴奏的民間舞蹈,葫蘆笙舞有近百套舞步。在傳統節日或農閑時間人們歡聚在一起通宵達旦跳葫蘆笙舞,感謝神靈護佑、慶祝豐收、祈愿來年平安幸福。省級傳承人李石開帶著他的一家四代人為我們現場表演了葫蘆笙舞,他們一家人的臉上洋溢著開心幸福的笑容,把現場觀眾帶入到了非常歡快的情境中去。
民歌“開益”是云南省第二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在碧羅雪山下居住著白族支系拉瑪人,“開益”是拉瑪人詩歌、歌謠的總稱,用演唱來表達。“開益”的音樂表現方式各不相同,但可分為三個大類:達開益、算開益、容開益,主要用于唱腔上的區別,演唱的方法各不相同。開益的演唱內容幾乎包含了拉瑪人的整個生活、伴隨著其一生。省級傳承人李全文、州級傳承人李建平現場為我們進行了演唱。
在展演的現場,最讓現場觀眾驚嘆的是傣族的孔雀舞,在這次的展演中我們所看到的孔雀舞與通常所見的楊麗萍的孔雀舞有很大的區別,舞者身背象征孔雀羽毛的支架在舞臺上模擬孔雀的生活習性,帶有很強的宗教性、傳統性特征。孔雀舞是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是我國傣族民間舞蹈中最負盛名的傳統表演性舞蹈,廣泛流傳于云南省傣族聚居區,在傣族人民心目中孔雀是幸福吉祥的象征,孔雀是幸福的鳥,由國家級傳承人約相和省級傳承人喊思在現場為大家進行了展示。傳統孔雀舞是一種跨界族群分布的舞種類型,是云南與東南亞南傳佛教文化圈最具代表性的樂舞種類。
最后,李石開一家再次登臺,為我們帶來吉他彈唱《快樂拉祜》,李石開帶著70多歲的老父親、自己的夫人、女兒、小孫子在現場共同彈奏起吉他,載歌載舞,傳達出拉祜族人民對于傳統音樂的熱愛,更傳遞出少數民族音樂文化血脈相承,代代相傳的生生不息的活力。
通過這次展演,中央音樂學院的師生、京城的觀眾得以近距離地觀賞和接觸原汁原味的少數民族音樂文化,通過這次展演,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音樂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因為了解而喜愛,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傳統音樂文化一個機會,讓更多的人加入到關注和保護音樂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行列中來,為音樂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營造一個優良的生存環境是一件非常緊迫的事情。相信在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協會以及關注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的各界人士的不斷努力下,我們一定能夠克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難題,這些優美動人的歌曲和舞蹈定會長久地陪伴在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