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萬元洪”

1996年，我上大一?！冬F代漢語》的盧卓群老師在期末考試的試卷上出了一個題目，我現在還記憶猶新。

題目是這樣的：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作為人名的諸葛亮可以用“一個”來修飾，而同樣是人名的“萬元洪”卻不能用“一個”來修飾？

這個題目，我們都不會做，當時也沒有深究。

后來，工作狀態中，漸漸把這事忘掉了。

直到最近，我翻開楊伯峻的《中國文法語文通解》，才對這個問題豁然開朗。

原來，名詞共分為六種：獨有名詞、公共名詞、集合名詞、物質名詞、抽象名詞、單位名詞。

我們先來看獨有名詞。獨有名詞是一個人或物獨有的名稱，他人他物不得假借。這又分為七種：人名;特種團體、商號、機關名;地名;國家種族部落名;時代名;星辰名;書名。

獨有名詞既然為一人一物所獨有，當然只能有一，不能有二，也就是說，不能在獨有名詞前加數詞。

但是，前人文章中獨有名詞的前面加了數詞的不在少數，例如：

一、在于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孟子滕文公下》）

二、雖有百盎，可得而間哉？

那是什么緣故呢？這是因為這里把獨有名詞當做公共名詞了。薛居州是賢人，“一個薛居州”，猶言一位賢者之意，袁盎是讒臣，晁錯就是被袁盎害死的。“百盎”猶說一百個像袁盎那樣的人了。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所以，獨有名詞上如果加上數詞，那就是作公共名詞用了。

那么，公共名詞為什么就可以加上數詞呢？這就得從公共名詞的屬性說起。

如果說獨有名詞是一人一物所獨有，那么公共名詞正像他的名稱所言，乃是一種同類事物的總名，這點恰恰和獨有名詞是相反的。比如，人、狗、動物、魚缸、女孩等。雖然，他們所包含的范圍有大有小——“動物”的范圍比人大，“人的范圍又比女孩大”——無論他們范圍的大小，統統都是這一類。因為一個公共名詞的本身就是它的同類的一個單位，所以在它上面，我們可以直接加上數詞，比如“十三億人”“五湖四?！薄皟墒帧钡?。

按這樣推理，諸葛亮作為人名，本是專用的，是獨有名詞，獨一無二。但是，經過《三國演義》的傳播，諸葛亮早已成為智慧的化身，成為聰明人的代名詞，轉化成公共名詞。而且這是約定俗成的，是經過中國人認可的、歷經多個朝代沉淀下來的東西，類似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東西?！耙粋€諸葛亮”的意思就是一個聰明人的意思。

相比之下，萬元洪也就是一個獨有名詞，指代我這個獨一無二的個體，不具有鮮明的特征，沒有獲得社會的廣泛認同，不能指代某一類人，不能由獨有名詞轉化為公共名詞使用，也就不能在萬元洪前面加數詞。

★作者單位：湖北竹溪縣第一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