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悅蜘蛛俠：讓夢想等等親情

文/曉紅

喜悅蜘蛛俠：讓夢想等等親情

文/曉紅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們以一首《甩蔥歌》登上了中國達人秀的舞臺，一夜成名，成為紅極一時的“草根明星”。然而，就在事業的巔峰時刻，“喜悅蜘蛛俠”卻突然淡出人們視線，消失在舞臺上。原來兩人成名后，喜悅的父母和張海軍的父親三位長輩先后患上了癌癥。當夢想撞擊親情，“喜悅蜘蛛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夢想可以等，但親情錯過了卻不再來。他們告別了舞臺，回歸到最樸實的生活，守在三位老人身邊，盡力治療照顧，平時靠給別人貼手機膜為生。當老人康復，在家人的助推下，他們再度朝夢想出發。

磨難重重，草根明星夫妻的云泥之戀

1978年10月，張海軍出生于哈爾濱的一戶農家，父親張貴林以前干農活時受了傷，左眼殘疾，母親身體不好，一只耳朵失聰。兄弟三人，張海軍排行老大，也最懂事，他深知父母的不易，小學沒畢業便輟學了。之后，他學過裁縫，也做過廚師，只要能幫家里減輕負擔，他啥活都肯干。

為了賺錢，張海軍和弟弟一起到黑龍江省牡丹江市，開始在大學門口擺地攤。有了一點積蓄后，張海軍把老家的父母也接到了身邊，方便照顧。2001年底，他認識了牡丹江師范學院音樂系的學生楊喜悅，并對喜悅一見鐘情。在他勇猛的愛情攻勢下，喜悅最終被他的真誠和執著打動，兩人確立了戀愛關系。

然而這段愛情卻遭到了雙方家人的一致反對。喜悅的父母無法理解，自己捧在掌心里的寶貝女兒怎么就看上了一個街邊擺攤的農村小伙，為了不讓女兒跟張海軍見面，父母把喜悅關在了老家。情急之下，張海軍趕到喜悅的老家雞西市，冒著大雪在火車站外站了六個多小時，他一直給喜悅發短信：“不等到你，我絕不回去。”喜悅的家人無奈，只得讓喜悅去火車站勸他回去。喜悅見到張海軍時，雪花落了他滿身，從頭到腳就像一個雪人。喜悅抱著張海軍痛哭，張海軍拉著喜悅到了她的家里，在喜悅父母面前撲通跪下：“我一定會對喜悅好的，求你們讓我們在一起。”父親指著女兒痛罵：“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就別叫我爸。”為了愛情，喜悅第一次違背了父母的心愿，跟著張海軍走了。

2002年，正在讀大三的喜悅退學了。她跟著張海軍回到老家領了結婚證，請長輩們吃了一頓飯，沒有婚禮，也沒有父母和親友的祝福，兩人就算是結婚了。不久，女兒出世。張海軍帶著喜悅繼續擺著地攤，兩人把小攤從牡丹江擺到了哈爾濱，從哈爾濱擺到天津，又從天津擺到了北京。

日子過得很苦，可無論到哪里，兩人都一直帶著一架鋼琴，那是喜悅上學時父親送給她的禮物。笨重的鋼琴并不方便搬運，可張海軍卻執意要把它帶在身邊。他對喜悅說：“我知道你喜歡音樂，為了嫁給我，你違背了父母的意愿，放棄了自己的夢想，跟著我受苦受窮，這架鋼琴再重，我都要帶著它，這是你的夢想，我不能讓你跟了我就丟掉夢想。”喜悅微笑著說：“只要跟著你，日子再苦我也甘愿。”張海軍對妻子承諾：“我這輩子有兩個最大的愿望，一個是和你一起孝順咱爸咱媽，讓他們知道你當初嫁給我沒有看錯人，另一個就是幫你實現音樂夢想。無論有多難，這兩個夢想我一定要實現。”

張海軍和喜悅在北京市豐臺區的洋橋夜市擺了個小攤，做起了貼手機膜的小生意。生意不忙的時候，喜悅就在小攤邊免費為路人唱歌。小攤子沒個遮擋，冬天寒風凜冽，夏夜暑熱難當，可是喜悅的歌聲里卻永遠那么幸福歡快，仿佛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日子再苦都能笑著過。

喜悅喜歡唱歌，只要有個舞臺讓她唱歌，她就會感到無比幸福。不出攤子的時候，張海軍就帶著喜悅到廣場上為行人免費唱歌，他們從不收錢，有的路人喜歡他們的歌聲，買水送給他們，他們也不要。張海軍對喜悅說：“我能養你，咱們憑力氣賺血汗錢，唱歌是你的夢想，不能拿你的夢想賺錢。”為了幫喜悅吸引觀眾，張海軍做了一套蜘蛛俠的服裝，喜悅唱歌的時候，他就在一旁表演。這對特殊的歌唱組合很快被人所熟悉，漸漸小有名氣。

2009年11月，喜悅的父親楊文武被查出患上了腎癌。接到消息的喜悅痛哭不止，張海軍輕輕抱著她，堅定地說：“不怕，讓咱爸來北京吧，這邊醫療條件好。”張海軍連夜到北京301醫院排隊掛號，并把喜悅的父親送到醫院。知道岳父不想看到自己，張海軍交完住院費就悄悄地離開了醫院，囑咐喜悅好好照顧爸爸，他一個人拉上貨，繼續擺攤。

為了賺錢給岳父治病，張海軍除了晚上在夜市貼膜之外，還批發了一些發卡之類的小物件，白天也去擺攤。每天收攤以后，不管多晚，張海軍都會親自跑到醫院，怕岳父看見自己不高興，張海軍很少到病房里，每次都是把喜悅喊出去，把一天掙下來的錢一分不少地交給她。楊文武住院期間，張海軍先后送來3萬元錢，一分分都是他辛苦賺來的。躺在病床上的楊文武對女婿做的一切心知肚明，他心里的堅冰開始慢慢融化，然而卻始終放不下那道心結。

在北京做完手術后，楊文武不顧女兒的挽留，執意回到老家休養。楊文武回到老家后，身體情況并不穩定，張海軍每個月都會往喜悅家里寄錢寄藥，他與喜悅父母曾經冰凍般的關系也開始慢慢緩解。父母在老家很是掛念他們，經常給他們打電話。喜悅有次嘆著氣說：“要是爸媽能經常看見咱們就好了。”張海軍腦筋一動：“這個容易，我把你每次唱歌的視頻錄下來傳到網上，這樣老人在家里就看得到了，想看多少次都行。”喜悅笑著說：“還是你有辦法。”

張海軍用一臺數碼攝像機錄了很多喜悅唱歌時的視頻，傳到了網上，兩位老人能時常見到女兒，心里也踏實了。沒想到夫妻倆拍攝的視頻被山東衛視《中華達人》欄目組無意中看到，節目負責人邀請他們參加比賽。能有個舞臺讓喜悅盡情唱歌，這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的事情。張海軍和喜悅爽快地答應了。隨后，《中國達人秀》欄目也邀請他們夫妻參加節目。2011年5月，在第二季《中國達人秀》的舞臺上，喜悅和穿著蜘蛛俠服裝的張海軍手挽手唱起了《甩蔥歌》，無數人看到了他們歡樂的表演，并被他們艱辛的愛情故事打動。喜悅和張海軍獲得了2011年《中華達人》年度總決賽季軍，并挺入了《中國達人秀》全國16強，“喜悅蜘蛛俠”組合的名字被很多觀眾熟知，有唱片公司主動找到他們簽約。

喜悅和張海軍的面前忽然展開了一個廣闊的世界，能讓喜悅實現音樂夢想，站在璀璨的舞臺上唱歌，這是張海軍最大的人生愿望之一，如今這個目標眼看著就要實現了。對他們來說，這不僅是讓喜悅實現歌唱夢想的機會，更可能是一次轉折命運的機會。

卸下光環做回平凡夫妻，讓夢想等等親情

就在“喜悅蜘蛛俠”組合漸漸被人熟知，演唱事業慢慢走向巔峰的時候，更大的不幸卻再一次襲來。2013年，張海軍的父親被查出患上扁桃體癌，并且因為發現較晚，已經錯過最佳的手術機會。這些年為了生活，張海軍一直在外打拼，很少能在父親身邊盡盡孝，這一次父親重病，如果再不好好陪伴他，可能會成為一輩子的遺憾。況且岳父患了癌癥后身體狀況也不穩定，他實在沒有精力同時兼顧事業和兩位老人。

張海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一邊是重病需要照顧的父親和岳父，另一邊是妻子多年來的歌唱夢想。妻子已經放棄過自己的夢想一次，她本是枝頭的鳳凰，為了嫁給他，甘心收起了璀璨華麗的羽毛，掩飾一身光芒陪他吃苦受難。這些年她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夢想，對歌唱的熱愛始終流淌在她的骨血中，如今終于有了實現的機會，他怎么能忍心讓妻子再一次飛落枝頭？張海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兩大人生愿望，有一天竟然會站在對立面，成為難以取舍的兩難選擇。喜悅明白丈夫的為難，她主動提出：“我爸和你爸現在都需要人照顧，咱們要是繼續唱歌，肯定就沒辦法好好照顧老人，不如回來繼續擺攤吧，雖然辛苦一些，但是很穩定，能有時間照顧老人。”

張海軍痛苦地說：“可是唱歌是你的夢想，如果咱們現在放棄了，以后很難再有機會回到舞臺上。”喜悅微笑著說：“只要努力，夢想就有實現的可能，多晚都不算晚，可是親情不能等，咱們現在不好好陪陪爸爸，可能會留下一輩子的遺憾。”張海軍拉著喜悅的手，堅定地說：“我總有一天要讓你再回到舞臺唱歌。”

喜悅蜘蛛俠，這對曾在網絡上掀起熱潮、紅極一時的夫妻演唱組合就這樣悄然退出了公眾的視野。為了賺錢給老人治病，張海軍操起了擺攤貼膜的舊業，白天和喜悅一起在醫院里照顧父親，晚上就去夜市擺攤。

在醫院的病房里，喜悅就像個最普通的兒媳婦一樣，幫助老人擦身子，端屎端尿，像照顧自己親生父親一樣照顧著張海軍的父親。患了扁桃體癌的老人吞咽困難，喂飯成了最頭疼的事，為了幫老人減輕痛苦，喜悅盡量給老人做粥湯之類的流食，在喂老人吃菜的時候，也會先把菜榨成汁。在病房里，她完全收斂了舞臺上的光芒，做一個平凡的兒媳婦，盡心盡力地伺候著自己的公公。

一天張海軍收攤趕到醫院時，正好看見喜悅在給父親洗腳。父親坐在病床上，喜悅彎著腰蹲在一旁，用熱水幫老人小心地洗腳。看到這一幕，張海軍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澀的感覺。曾經站在舞臺中央的喜悅是那么美麗高貴，然而此刻的她卻只是個最平凡不過的女人。坐在床上的父親看到病房門外的張海軍，彎起嘴角指了指喜悅，沖兒子豎起了大拇指，張海軍知道，已經不能發聲說話的父親是在用這種方式夸他娶到了一個好妻子。

在夫妻倆的盡心照料之下，幾個月后，父親好轉出院了。出院后老人不愿留在北京麻煩他們，況且醫療保險也都在老家，張海軍和喜悅就陪著父親踏上了回東北的火車。安頓好父親，張海軍記掛著同在老家養病的岳父，特意跑了一趟喜悅的老家雞西，把攢下來的一點錢親手交到了楊文武的手上。這段時間張海軍所做的一切，讓楊文武徹底放下了所有的隔閡，他把錢推了回去：“我知道，現在你父親也生著病，處處需要花錢，你擺攤賺錢不容易，這錢還是拿回去給你爸治病吧。”張海軍連連擺手：“我爸生病我得管，可您也是我爸，您生病了我也得管。”楊文武聽后眼眶泛紅，感慨地說：“喜悅嫁你沒錯。”

親情助力，追夢路上再度出發

在老家待了兩個月后，張海軍和喜悅又把父親接回了北京照顧。為了讓老人開心，一家人還熱熱鬧鬧地為他辦了一場生日宴會。老人虛弱的身體已經無法吹滅蛋糕上的蠟燭，但滄桑的臉上卻寫滿了幸福。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可身患絕癥的他卻一直享受著兒子和兒媳的貼心照顧。

就在這個歷經風雨的家終于再一次恢復平靜時，不幸的消息卻又一次傳來。2014年8月，喜悅的母親被查出患上乳腺癌。這是這個家庭第三位患上癌癥的老人，父親的身體情況還不穩定，母親卻又患上了癌癥，喜悅幾乎被這接連而來的噩耗擊垮。張海軍抱著她說：“別怕，天塌了我給你撐著，這個家只要有我就不會垮。”

張海軍立即把喜悅的母親接到了北京，在北京腫瘤醫院為老人做了手術。家中三位老人身患癌癥，一般的家庭都很難承受，張海軍和喜悅卻默默承擔了下來。岳母住院期間，張海軍每天收攤后都去醫院照顧她，為她買水果和營養品從不吝嗇，自己卻只吃最便宜的盒飯。在夫妻兩人的悉心照顧下，手術后喜悅的母親恢復得很好。

一次次生活的磨難，張海軍和喜悅相依相扶走了過來，他們擱置了自己的音樂夢想，卻用真心換來了與父母修補關系的機會，沒給自己留下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

2014年10月9日，張海軍的父親去世。這個曾經健壯的農村漢子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嶙峋，然而表情卻十分平靜。臨走前，老人一手拉著張海軍，一手拉著喜悅，眼神里滿是不舍，卻又帶著一絲欣慰。張海軍含著眼淚說：“爸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顧喜悅。”老人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安詳地合上了雙眼。

父親走后，張海軍對岳父母加倍孝順，一家人的關系也越來越親密融洽。兩位老人在東北老家休養，身體情況穩定，生活上能夠自己照料，張海軍的母親也被在河北安家落戶的弟弟接過去照顧。張海軍終于有時間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標，他要帶著喜悅重新追逐她的音樂夢想。

張海軍和喜悅在北京市豐臺區重新租了一套上下兩層的房子，夫妻倆帶著女兒住在樓上，他們把那一架十幾年來一直帶在身邊的鋼琴安置在樓下，并開辦了“喜悅蜘蛛俠”音樂課堂，音樂課堂里的學生大多是進京務工家庭的孩子，他們跟著打拼漂泊的父母來到北京，父母一般工作很忙，很少有時間照料他們，喜悅和張海軍除了教他們音樂和鋼琴，還要照料他們的生活。和從前擺攤的生活相比，現在也并不輕松，然而張海軍和喜悅卻很知足，因為他們已經在夢想道路上重新啟程。

這幾年為了照顧老人，張海軍和喜悅淡出了大眾的視線，靠著擺攤貼膜賺來的血汗錢辛苦維持著生活。他們遠離了光芒閃耀的舞臺，回歸最樸實平凡的生活，然而更多的光環卻追隨而來。共青團中央在2012年、2013年和2014年連續3年將他們評為“勞動·創造·奮斗”全國青年勵志榜樣，2015年新年期間，他們又被評為“恩愛夫妻模范典型”。

這一次在音樂道路上重新邁步前進，一直熱心公益的他們接到了許多公益演出的邀請。再一次出現在大眾的視野，喜悅和張海軍依舊是舞臺上那對質樸恩愛的夫妻。這些年的風雨沒有磨滅他們的夢想，反而讓他們的手握得更緊，心貼得更近。2015年5月11日晚，重慶衛視《這一刻對你說》欄目播出了對喜悅蜘蛛俠組合的訪談，不少觀眾通過這期節目才明白兩人這幾年默默沉寂的原因，紛紛流下感動的淚水。然而他們卻并不后悔自己當初的選擇。在現場，張海軍流著淚說：“我對父母回報得還不夠。”

2015年6月，喜悅蜘蛛俠音樂課堂的學生在第九屆明日之星全國青少年文化藝術節比賽中表現突出，喜悅被評選為北京市“優秀藝術指導教師”。2015年7月，張海軍和喜悅的女兒小喜悅在北京市第十八屆學生藝術節中榮獲“藝術之星”稱號，她和喜悅蜘蛛俠音樂課堂的其他學生們一起被邀請去錄音棚錄制著名影星成龍的徒弟、七小福隊長冀濤的原創歌曲《熊貓先生》。看著孩子們燦爛的笑臉，喜悅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音樂是他們的夢想，然而為了父母，他們卻在星光耀眼時悄然身退，卸下所有的光環，做回這對世間最平凡普通的夫妻。因為他們深深明白，夢想可以等，親情卻不能等。只要肯努力，夢想總有實現的一天，而一旦錯過了親情，可能會抱憾一生，永遠沒有彌補的機會。

（文中當事人均為真名。未經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轉載、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