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勇
摘 要:本文跟隨霍布斯的學說,從人的自然權利、國家的建構原則、現代法律的起源等方面從學理上來論證廢除死刑的必要。這既是對自由主義的維護,也是對自由主義的論證。
關鍵詞:死刑;自然權利;自由主義
[中圖分類號]:D9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7--02
死刑牽涉到人的生命權,而人的生命權離不開近代自然法。自然法,在霍布斯洛克那里,就是指人的一些自然權利法。最基本的自然權利,如:一、至高無上的生命權,也就是自我保全的權利(霍布斯),二、財產權,也就是追求幸福的權利(洛克)。由于生命權是基礎,財產權只是延續生命或讓生命過得更舒適的一個派生的權利,因此我們主要談霍布斯,看看霍布斯的自我保全的權利如何構成了國家的建構原則,如何導致了法律的起源,如何形塑了我們的道德倫理觀念。
自我保全的權利是怎樣產生的呢?這繞不開霍布斯的“自然狀態”學說。自然狀態按洛克的說法就是公民社會之前的非政治狀態。盡管霍布斯、洛克、盧梭的自然狀態特征不同,但自然狀態在他們眼里的重要性卻是無可非議的。如果自然狀態是混亂、無序、糟糕的,那進入公民社會組建國家就是一個補救措施,如果自然狀態本身就是伊甸園般的和平美好狀態,那進入公民社會組建國家就沒必要,甚至是不道德的。[1]
那霍布斯的自然狀態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態呢?霍布斯的自然狀態是一個人與人之間充滿戰爭的無序狀態[2]。這個看法是霍布斯基于人性的深深理解,即人性惡(這里的惡不能從道德角度理解,而應從危險性理解)。也就是說人與生俱有的各種貪欲,虛榮自負等獸性力量,讓人與人之間充滿了敵對、戰爭。在此自然狀態下,人時時充滿恐懼,也很難存活。因此,人最大的恐懼莫過于對暴死于他人之手即死亡的恐懼。反過來,為了存活,每個人自我保全的權利就成了至高無上的權利。[3]
但明顯的一個事實是人雖生而平等,但自然上是不平等的。有些人身強力壯,有些人矮小瘦弱,有些人天資聰明,有些人生性愚鈍。如果你比我強大,我打不過你,出于死亡的恐懼,為了活下去,我就承認你是老大,在某些方面我服從你,前提是你得保護我的生命,你不能傷害我,也不允許別人傷害我。如果這個強大的人不是個人,而是一個機構,一個社團,由此類推,這個保護性社團的重要職能就是保護被保護人的生命,而這個保護性社團也就已經具備一個國家的雛形了(可見,是自我保全的權利構成了國家的建構原則)。這樣形成的國家它的合法性即是基于人人的同意,因為只有你同意了,讓渡一部分權利出去,你才能得以存活。人人讓渡出去的權利大家達成共識形成契約構成人的義務,契約也就成了法律的主要內容(可見,是權利導致了法律的起源,如果你侵犯了別人的權利,你也將會受到法律的懲罰)。
因此,如果從人的自然權利、國家的建構原則、國家的職能功能、法律的起源等因素考慮,廢除死刑是有道理的,是和自由主義的訴求是一致的,如果自由主義者認同“權利”作為自己核心概念的話。但死刑在歷史上的廢除是緩慢的,至今很多國家也保留了死刑,為什么?因為一旦人人把一部分權利讓渡出去形成主權后,主權者作為政府權利的權力有可能不再是諾齊克意義上的“最低限度”,而可能會變成霍布斯意義上的“利維坦”。人人同意,那是虛幻的,是糊弄人的,服從主權者,就是去做主權者意愿的事,而非自己意愿的事,主權一旦形成,主權者就將關閉大門,讓主權遠遠高于人權,保留死刑,保留殺伐決斷,目的主要是對顛覆國家、挑戰法律者造成致命的威懾,以讓世人明白主權者的權威是至高無上不可動搖的。死刑的存在本身并不是為了執行了公義,“凡流人血的血必被人流”[4],它更多體現了人權與主權兩者孰輕孰重以及主權這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時時懸掛在人權這顆頭上。
如果你說自然狀態下人由于人的自我保全的權利,因此人對自我保全采取的手段也具有權利,因此,人是具有自我行使正義及血親復仇的權利的(霍布斯也這樣說)。進入公民社會后,這種自我行使正義的權利讓渡到了公權力,由公權力執行,由此可以推出國家也具有執行死刑的權利,“殺人者死”。但我想說的是:人在自然狀態下有這個權利并不能推出公權力也有這個權利,本來進入公民社會的前提就是對自然狀態的否定,正因為自然狀態是野蠻的,進入公民狀態組建國家才是文明的,文明社會是不應該像野蠻人干野蠻事的,如果它干了,那也是違背當初進入文明狀態的初衷的。故此,按照人的自然權利的至高無上性、按照國家的建構原則、國家的職能功能、法律的起源等因素考慮,公權力是沒有權利執行死刑的,盡管公權力事實上在行使這個權利,它具有合法性,但并不表明它就具有正當性。
“霍布斯也保留了死刑犯具有逃生的權利或戰爭時具有投降的權利,這并非不義,只是不光彩”[5],如果霍布斯不保留這個權利,他將摧毀自己政治哲學的前提。我們在此再理清一下思路:我們當初是出于對生命權的尊重才成立國家組建公民社會的,當國家成立公民社會組建后,公權力應繼續保持對生命權的尊重而廢除死刑這一刑法,這是有利于自身的統治的。如果幻想著國家的穩固統治需要死刑的威懾從而得以維持、特別是以莫須有的罪名濫用公權力任意殺人最后搞得人人自危道路以目以為這樣國家就安穩的話,那就是打錯了算盤,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效果只會適得其反。因為在死亡的恐懼之下,更多的人將會“逃生”或“投降”,當人人都想出離這一國家時,那真的是“國將不國”了。因此,從人的自我保全權利的絕對優先性可以推出廢除死刑的必然性。當然,這只是從學理上講為什么應該廢除死刑。
另外,公義也不是非要以雙方的流血為代價才體現公義,也就是說,懲罰的度不一定非要死刑,終生監禁或許更人道,更合理,更符合自由主義的精神。或許你們會說受害者都死了,犯人為什么不應該死,犯人為什么就只終身監禁,這能與受害者的生命相提并論嗎?這是不是過于仁慈了?對,是不能相提并論,可殺死了犯人能挽回受害者的生命嗎?死刑就真的比終身監禁這種懲罰重嗎?生不如死在某種情況會不會出現呢?(在監獄吃不好,睡不好,還要被人打,還沒性生活,當然也可能有被其它男人走后門的性生活,內心的負罪折磨所帶來的精神痛苦等等)。會不會有可能殺了人死是簡單的事、生不如死的活著才是不能承受之重?死刑的威懾能讓殺人這種現象永遠消失或降低嗎?萬一出現冤案死刑不是剝奪了另一個不可復制獨一無二的生命嗎?死刑能帶來更好的教化、靈魂的高尚嗎?
至于有些基督徒對主張死刑進行了神學論證,因為信仰者相信上帝、相信天堂、相信靈魂、相信地獄,他們對生命、死亡有著全新的不同的理解。但我們要明白,我們不是生活在上帝之城這種有信仰的國度,不管資本主義國家,還是社會主義國家,都是啟蒙世俗化的結果。信仰只是在私人領域發揮著倫理作用,而國家的建構原則、法律精神還是基于人的理性設計,把神學論證的死刑制度寫進地上之國的刑法,難免不會有錯位之感。“上帝的事歸上帝,凱撒的事歸凱撒”,[6]神圣與凡俗之分,是現代性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則。
基于以上各種因素考慮,我贊成并呼吁廢除死刑。
參考文獻:
[1][美] 羅伯特·諾奇克.無政府、國家和烏托邦[M].姚大志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3-6.
[2][英]霍布斯.利維坦[M].黎思復、黎廷弼譯.商務印書館,1985:36.
[3][美]列奧·施特勞斯.霍布斯的政治哲學[M].申彤譯.譯林出版社,2001:7-35.
[4]新舊約全書[M].中國基督教協會印發,1994:創世紀第9章7.
[5][美]列奧·施特勞斯.自然權利與歷史[M].彭剛譯.北京:三聯書店,2006:202.
[6]新舊約全書[M].中國基督教協會印發,1994:馬太福音第22章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