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李馮


4月7日,劉翔在微博上正式宣布:“從今天起,我將結束我的職業運動生涯,正式退役?!睂τ趧⑾璧耐艘?,人們心中充滿了感慨。有網友說得很直接,“劉翔總得給2008年北京奧運會退賽一個說法吧”。事隔七年,劉翔也終于對這件事情有個“交待”了。他說,“記得那一天比賽檢錄時,我只記得的就是痛,腳痛,心更痛,這也是我入場之前用腳使勁踢墻墊,又怨恨又無奈的原因。我為什么無法忍受傷痛?為什么各種治療都無效?為什么我辜負了全國人民的期待?我為什么……”
但是,人們并沒有給予他多大的同情,反而說他在“演戲”。由此可見,劉翔退役引發的熱議,并非因他離開跑道那樣簡單,更多的是民眾對于強加在他身上“英雄人物”光環失色的黯然。在人們的思維中,還無法擺脫對英雄式人物依賴式的景仰,“成王敗寇”的極端理念,現在以至將來,不知還會裹挾多少“劉翔”。
英雄至上何其悲
2004年劉翔榮登雅典奧運會冠軍寶座,從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全國人民的“包圍”中:他的大幅海報,張貼在國內各大商場;他的電視廣告,在黃金時段不斷播出;他出現的場合,永遠是萬眾矚目。一位參加過多屆奧運會的體育官員曾透露,對劉翔的“保護”一度成為體育界理所當然的事情。在奧運村,劉翔并沒有住運動員公寓,而住條件更好的官員公寓。為了不打擾他休息,大家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就連關門都怕發出聲音,為此還特意在門軸里注入了潤滑油,這些都是希望劉翔能不受任何干擾去比賽,創造好成績。
然而,在2008 年北京奧運會賽場上,從劉翔低頭退賽開始,“劉跑跑”、“劉退退”就成了他的代名詞,仿佛他是千古罪人一般。甚至有人喊出,就算是爬也要爬到終點。到了2012年,劉翔的跟腱受傷了,可他還是跑了。盡管這樣,還是有人質疑,“他在演戲吧?”從“飛人劉翔”、“民族的驕傲”,到“劉跑跑”、“演員”,即使劉翔本人多么希望在受傷的情況下也能再奪得一枚金牌,再當一回英雄,可民眾關心的仍然是“你有沒有達到我們的期望值”。如同1988 年的李寧,本已到了退役的年紀,但還是被迫參加奧運會,終以失利告終,曾經的“體操王子”一下成了“體操亡子”。
著名體育社會學家盧元鎮說,“劉翔被全社會拔高到了一個不該達到的高度,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運動員所能承受的范圍,2012年倫敦奧運會他背水一戰,實在是存了‘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思。”劉翔的職業生涯被英雄主義的套子緊緊地包裹著,他帶著無數榮譽與遺憾離開了百米跨欄跑道。
運動員的職業生涯或許可以給職場人一個警醒:一個體育項目如果只依靠一個運動員來決定其勝負,那它是悲哀的;同理,一個企業,如果只依靠一個領導或個別員工來決定其強弱,同樣也是悲哀的。不可否認,在特殊的發展時期,必須要有一個領袖式的人物出來統領全局,就像新加坡的國父李光耀一樣,在他的領導下,新加坡從“亞細亞的孤兒”成為“亞洲四小龍”之一。李光耀曾毫不客氣地說:“如果你叫一名普通的新加坡人治理我們的國家,內閣由普通的新加坡人組
成,這就是我們的末日?!钡S著新加坡的綜合實力在不斷上升,僅靠光耀一人的治“李”之術顯然不適合國家的發展,因此在做了25年的總理后,李光耀提出“讓年輕一代在更加艱難和復雜的環境中推動新加坡向前發展”。因為,冠軍的偉大不等于體育項目的偉大,領導的偉大也不等于一個國家的偉大、一個企業的偉大。
去英雄主義
一年前,一家民營企業開始實施“人才計劃”,不惜重金也要引進優秀人才。一位剛剛回國的“海歸”李超慕“錢”而來,用所學的理論知識成功敲開了應聘大門。一進公司,老板就賦予了他極大的權限,讓他帶團隊做產品研發。每次開會時,老板都會對員工說,李超是國外回來的優秀人才,有著我們大家都不具備的知識理念,你們在工作中,要聽從他的指揮,多向他學習,并全力配合他的工作。在工作中,李超的態度也極其傲慢,他的任何想法和建議從來都不跟團隊成員商量,如果有人反駁,他就會不可一世地說,“你不知道現在國外是什么情形了,你這個方法在國外十年前就沒有人用了?!庇袉T工向老板反映這個問題,老板卻說,咱們公司的員工都不如李超有學識,有經驗,要多向他請教。久而久之,團隊成員都對他怨聲載道,對工作也不積極,因為即使辛苦工作了,這位“海歸”領導也看不中,還可能被嘲諷為“老土”。最后,那個產品研發沒有按時出成果,不僅如此,原本團隊的精英也因跟“海歸”合不來,有的轉部門,有的干脆跳槽,不久“海歸”也悻悻地辭職了。好好一個“人才計劃”,卻因為個別人的“英雄主義”而竹籃打水。在職場中,不應過分強調個人能力,而應重視團隊合作能力。一個人的能力再強也是有限的,亂逞英雄主義,只想一人高高在上領導員工,結局往往事與愿違。
與聯想、TCL等受挫于國際化的中國企業相比,華為最根本的不同在于,沒有過度強調“跨文化”。從華為發展軌跡來看,是通過管理機制的提升來解決企業管理中的問題,而不僅僅是文化問題,也絕不只是引入一兩個國際職業經理人的問題。在國際高級經理人引進上遭遇的“聯想式挫折”,是中國企業管理思維當中傳統“英雄主義”情結在作祟:寄希望于英雄人物,帶領企業整體團隊向國際化推進。任正非從1997年就開始呼喚從英雄走向團隊作戰、群體作戰,這才有了華為后續與海外對接的一套體制。華為的勝出,恰恰在于華為早在1996年就開始了 “去英雄主義”道路,以及在此基礎上對管理體系進行的一系列職業化、制度化改造。正如任正非對華為國際化、職業化、成熟化所作出的三個論斷:“只有破除了狹隘的民族自尊心才是國際化;只有破除了狹隘的華為自豪感才是職業化;只有破除了狹隘的品牌意識才是成熟化?!甭殬I化開始取代華為在“土狼時代”所推崇的“英雄主義”,而當年的“土狼”們,也在華為的職業化蛻變中抱團走向了國際市場,成為一支有著極高凝聚力、同時又能征善戰的國際軍團。
飛人劉翔已經退役,他的功過是非已如隨風往事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但偶爾我們還可以紀念一下這個年輕人絢爛的青春歲月,由此追憶一下這個民族曾經對金牌狂熱的追逐,以及冷靜思考一下我們對英雄人物瘋狂的膜拜。英雄人物固然可敬,他們在某一時期、某一領域取得了令人驕傲的成績,但是他們只能是后人學習的榜樣和發展方向的標桿。2012年劉翔在奧運會再次受挫,就證實了將項目榮辱寄托在某一位運動員身上的“巨大風險”。為此,有專家提出,“要讓更多項目進入決賽”?;蛟S,是時候該為中國田徑重新定位了。那些還在依靠某一個人而存活的企業,是否也該重新定位一下自身的發展戰略呢?
責編/齊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