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家梁
位于上海楊浦區北外灘的“英商班達蛋行”舊址,現已被夷為平地。該建筑始建于民國時期,建筑面積達5860平方米,新中國成立后收歸國有。區“土地發展中心”此前并不知道它屬于“未定級的不可移動文物保護點”。
對于歷史文物的保護問題,我們不僅需要有識之士,尤其需要有“有識之官”。
為什么尤其需要“有識之官”呢?因為“有識之士”僅有見地有知識,滿腔熱血,卻雙手攥十個指頭,沒錢也沒權;而“有識之官”就不同了,他們的吆喝能嚇退一般的“敗家子”行為,他們不會錯位利用、把歷史文物當做“搖錢樹”;不會允許在轄區里出現建設性的破壞。“有識之官”的防范保護意識是“立體”的,它不僅表現在積極地注意地上地下,還得注意延續優秀的傳統習俗,還得注意空中——一旦轄區里的空氣中的二氧化硫“超標”,將會使大理石的雕刻產生變化而剝落。可以說,“有識之官”應該是目光遠大的全面之才。
自古以來,真正保護文物的“有識之官”并不多,有的“有識之官”本來還有點責任心,還有點眼光,然而當這一切與自己的利益、上級的要求發生沖撞的時候,再“寶貝”的稀世珍品也無關緊要了,“古為今用”兼“古為我用”,為“下官”的仕途所用,怎么干也是合理的。
陸游的《老學庵筆記·卷九》中稱:北都有魏博節度使田緒的“遺愛碑”,張弘靖書;何進滔的“德政碑”,柳公權書。皆石刻之杰也。政和中,梁左丞子美為尹,皆毀之,以其石刻新頒“五禮新儀”。這個叫梁子美的家伙,絕對不是第一個毀滅歷史文明的官僚。
宋代的“北都” 難道找不上一兩塊上好的石料?非也。梁子美善于迎合上司,會拍馬屁,就偏偏要糟蹋著名書法家的作品。歷史遺產狗屁不如,當今圣上的旨意才能永垂不朽,當然要毀壞珍貴的文物,刻上新頒布的“政令”了。但是這只能叫“有(眼)‘色之官”,實乃千古罪人。倘若現在有人把那塊刻著“五禮新儀”的石碑弄去砌了豬圈,如果梁子美們在九泉之下有知,不該活活氣得跳將起來嗎?他以行動教育了后人,也怨不得人家的再次糟蹋。世界遺產正是由無數珍貴的歷史文化凝結而成的,不清楚這一點,稱不上“有識之官”。
好多年前,山西某村欲把兩個磚瓦廠合二為一,因一段長城“礙事”,村主任一聲令下:“拆!”一段60米長的文化遺產頃刻間湮沒。盡管事后各級管理部門“亡羊補牢”,但拆掉的長城畢竟不能“復生”,最后以罰款200元草草了事。這個“官”兒還沒上檔次,但他的氣魄驚人,亦無畏得驚人。生于斯長于斯,如果說他不知道長城的價值,那是冤哉枉也。這大概跟滿足上級官員追求“政績”搞所謂的“形象工程”的要求有關系吧?
有個材料說:中國改革開放以來,以建設的名義對舊城的破壞超過了以往100年。我真希望這個評估言過其實,然而有專家道,除非你是瞎子,不然,“睜眼看吧!”破壞性的“建設”比比皆是。這種“建設”之所以“深得人心”,因為上有領導“督陣”催促,下有“寒士”要等著住進“廣廈”;下崗工人等著到“開發區”上班,家里有黃口小兒嗷嗷待哺。理由多極了。于是,好多歷史文物便在雷鳴般的掌聲和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灰飛煙滅了。
蘇州的寒山寺鐘,因為唐代張繼的詩而聞名遐邇。實際上,我們見到的“鐘”已經不是最原始的那個了。俞曲園的《新修寒山寺記》說,當時“鑄銅為鐘,懸之其上,以存古跡。經始于光緒三十二年九月,不兩月而告成”,最可貴的是“中丞自捐廉俸以為之倡”,而當地的大小官員,“咸醵資以傾之”;在晚清那種復雜的官場環境里,曾做過江西建昌府知府、江蘇蘇州知府的何剛德被人們稱為好官,其功德之一,便是保護文物、花重金修復因為戰亂而破敗的寒山寺。
誰來做保護歷史文物的“有識之官”?您得胸襟寬廣,您得準備接受冷眼和訓斥及咒罵。但是您一定會得到人民的愛戴,不會遭到歷史的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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