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湘
遍尋大小書店,喜滋滋地捧回一套心儀已久的文集。當晚即挑燈夜讀,仿佛聽到散發墨香的書頁吸食月光的聲音,“嘩沙沙”的,欲沉醉得像一壇酒。可是,就在似醉非醉間,書頁翩翻到某一章節,在合和頁的夾縫里赫然出現一只僵直的小飛蟲,嵌進紙張的木漿里,好似排版中出錯的超大黑體字,不合時宜地闖進我的眼。細細想來,翻開書前,書面是覆塑料薄膜的。忽然就在字里行間,看到小飛蟲的前世今生:偌大的印刷房里,印制的某個環節,小蟲飛進理想,定格在夢里。基本上,突如其來的厭惡是每個人的生理必然,但是當我轉頭閉眼翻過這一頁,我知道我已經在心底里接納它了,讓它繼續杵在原地,和書融為一體,進入我的領域。
有時候,我們問自己,是否真正愛自己?包括臉上的一顆痣、皮膚的不太白,或者樣貌不符合大眾審美,又或者自己不夠優秀。大學里初次見云,驚艷她冷冷的美。那個年代流行“不等式”發型,云的發質很好,瀑布般覆過左側臉一直順垂到胸前,黑亮的長發襯著瓷白的膚色和瑩亮的杏眼,旁人常常看著她美麗的半張側臉發了呆。而她的抑郁寡歡、獨來獨往,更讓人被一種神秘感牽制住,越發覺著她的迷人。某個黃昏,我穿過宿舍的狹長走廊,在霞光剛好被擋住的轉角陰影里,看到云沐浴后盤起長發的身影,光線隱隱約約地照在她的臉上,一塊青黑色胎記連同她的瓷白色皮膚瞬間沖擊視覺,我感覺呼吸回抽到胸腔,在黃昏的光影里一下子被擊中,震驚得無法動彈。云平靜地看了看我,默默走過。也許這樣的詫異她已經司空見慣,早已煉就堅實的果殼。可是堅殼里面的脆弱,是否不堪一擊。
年輕的心理學老師自信滿滿地描述悅納自己的過程:在這個崇尚“白宮美”的時代,她曾經為自己的小麥色皮膚苦惱過很多年。某一天,當她發現西方人界定這種膚色為“貴族色”,從此釋然,放棄各種美白。悅納自己,就好像無視令人不快的痕跡,撿回自信,刻進骨子里,那是對自己的祝福與布施。
比大地遼闊的是海,比海洋廣袤的是天,比天空更無限的是人的心靈。給所有的痕跡一個出口,不需要追根溯源,悅納當下的自己,才能獲得真正的健康。你說,看我白發又多幾根?皺紋深幾許?就如同驚覺為何今天落雨了。你問,哪里才是快樂原鄉?不如學學本期的“健康達人”,將健康編入日常的錦緞里,縫制一身華服,穿在身上,怎樣看都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