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女

張昕宇

濟州島是個火山噴發形成的海島，以前男人大多要出海捕魚維持生計，遇難身亡比率很高，造成了島上陰盛陽衰。剩下的女人們有些接過了男人們的魚簍，潛入波濤洶涌的大海冒險去采集海底的海鮮。在中國古代，她們的名字叫“鮫人”，而現實生活中人們則把她們稱為“海女”。

車子駛出濟州島市區，沿途有很多海女的石雕，跟著石雕走我們到達了目的地。這里游人如織，四五個老奶奶級別的海女穿著黑色的皮質衣服，戴著潛水鏡。一個看似領班的海女拿著麥克風向游客鞠躬問好，說要開始表演潛水了。人們紛紛舉起手里的相機和手機“咔嚓、咔嚓”一頓拍。

梁紅有點兒感傷，在北京，七八十歲的阿姨甚至再年輕一點兒的都已經在家頤養天年，但是在濟州島，這些阿姨依然每天潛水捕撈。

我們想看比表演更真實的場景，Cici說：“我帶你們去一家海女餐廳。”

這家不太大的店子是村里的海女們一起開辦的，廚師都是海女，她們也身兼老板和服務員。每天她們都會去海里捕撈海產品，然后回到這里出售，所有收入平分。得知我們的來意，當班的幾位阿姨邀請我們明早跟她們一起出海。

第二天一早我們趕到海女們下水的地點時，她們已經換好了衣服等在那兒了。我和梁紅換衣服，一位阿姨丟上來幾個海膽讓我們嘗嘗，那是我吃過的最新鮮的海膽。

下了水，阿姨們安靜地在水面游著，眼睛望著水底，突然一下子扎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就拿著獵物浮了起來扔進網兜里。她們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但在水里動作迅捷矯健。

下水的一瞬間我就倒抽了一口涼氣，水很冷，冰涼刺骨。我咬牙堅持住，可怎么也潛不下去。一位阿姨把我帶到較淺的區域教我下潛：要負重，要把嘴里的氣吐干凈。我好不容易潛下去了，看到海膽準備去摘，結果手還沒伸到就憋不住氣了，耳朵被水壓得特別疼，只能往上浮。我歇口氣再下去，卻找不到剛才的目標在哪兒了。

長期的這種海底作業損壞了海女們的聽力，她們互相之間說話的聲音都很大。海女們每次下去一兩分鐘，每個小時下去30次，每天作業五六個小時，差不多每天得上浮下潛一百多次，但我只下潛一次就累得夠嗆。這和休閑潛水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海膽好吃，海女不好做。

雖然海女們都熟諳水性，但她們畢竟都那么大年紀了，再加上海底潛藏著礁石和暗流等許多致命的危險，每一個輕率魯莽的動作都有可能致命。在繁忙的季節，每個月都會有幾個海女因為事故而喪生大海。為了安全起見，現在海女作業都結伴而行，由年老的帶著“年輕”的，互相有個照應。

海女即將消失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危險和辛苦，下一輩的女孩沒多少人愿意繼承這一衣缽。

（摘自《侶行2》江蘇文藝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