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顯祖《牡丹亭》與“青春版”比較研究

⊙錢 穎［山西師范大學戲曲文物研究所， 山西 臨汾 041000］

湯顯祖《牡丹亭》與“青春版”比較研究

⊙錢 穎［山西師范大學戲曲文物研究所， 山西 臨汾 041000］

本文以原著湯顯祖的《牡丹亭》與“青春版”《牡丹亭》2007年百場紀念版的舞臺演出的影像資料為主要研究對象，來評析劇本比較與劇本改編。論文主要從劇本情節內容、劇本人物形象與主題思想三個方面來比較原著與“青春版”《牡丹亭》二者差異。

《牡丹亭》 青春版 昆曲

一、劇本情節內容

為迎合現代觀眾的審美心理，白先勇等人對湯顯祖《牡丹亭》的劇本進行了再創作，使得古老的戲劇煥發出新的生命，“青春版”《牡丹亭》是以舞臺為載體再現戲劇故事，故其改編的所有原理必須符合現代舞臺藝術的創作規律。情節內容是“青春版”《牡丹亭》對原著改編的核心部分，“青春版”《牡丹亭》基本遵循“只刪不改”的原則，使情節更為集中、清晰、曲折；節奏更為明快、緊湊、靈活；脈絡更為順暢、具體、簡潔，因而更符合傳統昆曲在現代舞臺表演和傳播的藝術規律。①

《牡丹亭》原著共有五十五折，而“青春版”《牡丹亭》取其主干，刪減成二十七節，分上、中、下三本，其故事主要情節與原著基本保持一致，將其分為“夢中情——人鬼情——人間情”三大板塊。其出目大抵歸納如下：

《牡丹亭》原著 “青春版”牡丹亭作者題詞 引子 標目第一出 標目第二出 言懷 第四出 言懷第三出 訓女 第一出 訓女第四出 腐嘆第五出 延師第六出 悵眺第七出 閨塾 第二出 閨塾第八出 勸農第九出 肅苑 第二出 閨塾第十出 驚夢 第三出 驚夢第十一出 慈戒第十二出 尋夢 第五出 尋夢第十三出 訣謁 第四出 言懷第十四出 寫真 第七出 寫真第十五出 虜諜 第六出 虜諜第十六出 詰病第十七出 道覡 第八出 道覡第十八出 診祟第十九出 牝賊 第十六出 淮警第二十出 鬧殤 第九出 離魂第十二出 憶女第二十一出 謁遇

表一 原著與“青春版”《牡丹亭》出目比較

從表一可以看出，“青春版”《牡丹亭》在劇本情節內容上對原著主要有兩個方面的改動。

次序調換無非是為“青春版”《牡丹亭》布置了一個更為巧妙、合理、清晰的敘事結構，結構調整意味著對情節做出更富有戲劇性的安排。“青春版”《牡丹亭》通過“夢中情——人鬼情——人間情”，保留了原著主干，可謂原著全本精華版，使內在沖突更合乎情理，使故事結構更為精當巧妙，且“便于主角配角、旦角生角、文場武場、冷場熱場交替出現，合于情感發展的邏輯，利于突出中心”②。“人物出入、時空跨越、沖突轉換等方面都有更大的靈活性，其鴻篇巨制的規模也能夠充分展開人物的心理以及相互之間的沖突，從而更加貼近生活。”③情節處處隱藏懸念與波折，虛實相生，疏密相間，隱顯相應，繁簡相雜，剛柔相濟，無不包含其中。另外，次序調換中讓文武場次和旦戲生戲的交替出現，防止了審美的疲勞和情節帶來的壓迫。

“青春版”《牡丹亭》本著“非奇不傳”的目的，格外注重劇本的舞臺演繹，保留全部經典折子戲的同時，對原著枝蔓進行大刀闊斧的刪減，極力突出柳夢梅、杜麗娘的愛情主線，又以杜寶奉旨抗賊，強盜李全、楊婆夫婦的活動為副線，達到“減頭緒，立主腦”的效果，使全劇文武場、冷熱場交叉延伸，充滿戲劇張力。一是對相關典故進行了刪減；二是將插科打諢和部分情色描寫進行了修改；三是將內容進行精簡，利用現代化的舞臺手段，使“青春版”《牡丹亭》情節更加明晰，故事更加浪漫。這樣做是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著中最精彩的部分，讓整個表演的戲劇沖突更加緊湊，將精華部分集中表現出來，使演出更加精良，更好地表現出《牡丹亭》“情”這一主題。

二、劇本人物形象

“青春版”《牡丹亭》圍繞“情”這一核心思想精簡了原著的主題思想和情節內容，故其人物形象也有所變化，將無關“情”的內容進行刪減。因此，杜麗娘與柳夢梅的生死之戀成為“青春版”《牡丹亭》的主旋律，而杜父杜母的愛女之情、杜麗娘與春香之間的姐妹之情、柳夢梅與郭駝之間的主仆之情，乃至陰間的胡判官、出家的石道姑對人鬼戀的體諒、保護之情等等，與杜柳出生入死的愛情交錯推演、映襯，則使這一“情”字更為豐富。

“青春版”《牡丹亭》對原著杜麗娘的戲份稍作削減，將妨礙情節主線的內容一律刪除，使得其至情形象更為鮮明。在原著中，杜麗娘具有明顯的反叛心理，且較為圓滑，其行為舉止并非十分矜持，不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形象。而“青春版”《牡丹亭》則更多地表現了其謹慎嬌柔的性格，充分展示了其家教的嚴格。尤其是《閨塾》一折，用春香的俏皮反襯杜麗娘的知書達理，將一個深宅大院的大家閨秀的形象完美地表現了出來。另外，“青春版”《牡丹亭》將原著中杜麗娘對父母的思念之情剔除，雖然降低了杜麗娘內心情感的豐富性，卻更好地維持了愛情的主題。“青春版”《牡丹亭》更注重對人物情感與內心世界的描繪，將原著中杜麗娘妖艷、愛欲等惡俗習氣加以抑制，更好地表現其真善美的性情，使其形象更加動人、高雅。

“青春版”《牡丹亭》加重了柳夢梅的戲份，將原著中柳夢梅為杜麗娘附庸的情形轉變為生、旦并重，突出了翁婿沖突，使情節更為集中，也深化了“情”這一主題。“青春版”《牡丹亭》中帶點突出其“溫存體貼、情深意重”的“情癡”形象，弱化其“熱心功名、迂腐自負”的“軟弱”“無賴”的晚明士子形象，使得人物性格更加鮮明。例如，在“青春版”《牡丹亭》中，除保留與情節發展具有關聯的“高中狀元”外，對其他表現其“有才”形象的內容都進行了刪減，大大弱化了其功利色彩和政治意義。

杜寶在《牡丹亭》中是封建禮教的化身，代表著封建統治階級和宗教觀念對人的禁錮。“青春版”《牡丹亭》對杜寶的典型性格做了更加徹底的渲染，刪除了原著中對杜寶功績的歌頌，使其更好地為“情”這一主題服務。同時，“青春版”《牡丹亭》在讓杜寶繼續承擔不同意柳夢梅與杜麗娘婚姻這一“反面角色”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了杜寶性格中“情”的部分，例如《憶女》一折中刪去了杜寶想要納小妾的描寫，更好地表現了杜父杜母的夫妻情深。另外，在《圓駕》中，杜麗娘指責杜寶不認女兒，杜寶說道，“這，你離了柳夢梅再來認你”，不僅體現了杜寶的愛女之情，也更好地表達了杜寶對封建社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維護，更好地表現出其封建禮教代言人的形象。

李全夫婦是《牡丹亭》中唯一有史料記載的真實人物。在原著中，湯顯祖將其戰斗氣勢大加渲染，其主要目的是借助他們對當時的社會進行批判，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然而，在“青春版”《牡丹亭》中，李全夫婦是一對奇怪的夫婦，一個是草莽英雄，有“萬夫不當之勇”，一個是軍中的“母大蟲”。雖在劇中是丑角、反面人物，但是夫婦二人既互相尊重又相互扶持，展現出一種別樣的愛情，對比杜麗娘與柳夢梅才子佳人般婉約凄美的愛情，他們的愛情來得更爽快、更直接。在“青春版”《牡丹亭》之《折寇》一折中，將他們最后的結局定格在“由他南朝北朝爭江山，俺倆還干老本行，做海盜去樂得逍遙”。李全夫婦最后的選擇竟然是為了愛情放棄戰爭，這更好地表現了“情”這一主題。

三、主題思想

“青春版”《牡丹亭》將主題定位“青春與愛情”，對湯顯祖《牡丹亭》中人物的保留、強調和舍棄都是圍繞這一主題進行的。

首先，“青春版”《牡丹亭》的劇情是圍繞“至情”這一核心運轉的，淡化了其中“反理”的成分。由于“青春版”《牡丹亭》面向當代受眾，于劇作中對反封建禮教的舊時思想再行宣揚已無必要，倘若思想內涵過于深刻、古樸，或致曲高和寡，影響昆曲原汁原味的藝術魅力，違背戲曲藝術的“娛人”動機，令改編“換湯不換藥”。而無論“情至”“至情”，皆普天下人類共同的期盼，“代表著生命欲望、生命活力，是人自然屬性的要求”④。因此穿越生死的唯美愛情成了吸引觀眾的最佳主題，如此一來，“青春版”便具備了廣泛的情感共鳴空間。

另一方面，“青春版”洋溢著一股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舞臺上俏麗俊雅的年輕演員，一邊身姿款款、長袖慢舞，一邊淺吟低唱、眉目傳情，帶給觀眾“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感嘆，喚起了人們心中對“青春”這一永恒主題的無限眷念。

總之，“青春版”《牡丹亭》將原著進行內容刪減和次序調換，使其相對于原著來說主題更加突出，人物更加鮮明。在情感上，更加突出“情”之一字，特別是消除了一向不受重視的親情和愛情之間的矛盾。在舞臺表現上，利用多種現代化舞臺表演手段，讓其表演的舞臺效果美輪美奐。

① 曾創創：《〈牡丹亭〉原著與“青春版”比較研究》，《湖南大學2012年碩士論文》，第4頁。

② 張珂、黃建榮：《青春版〈牡丹亭〉的文本改編和讀者接受初探》，《戲劇文學》2010年第9期，第66頁。

③ 徐建中：《〈牡丹亭〉的劇情結構與思想表達》，《南京師大學報》2010年第4期，第139頁。

④ 李娜：《從劇本改編看青春版〈牡丹亭〉的藝術個性》，《華文文學》2005年第71期，第37—42頁。

[1] 曾創創.《牡丹亭》原著與“青春版”比較研究[D].湖南大學2012年碩士論文。

[2] 張珂，黃建榮.青春版《牡丹亭》的文本改編和讀者接受初探[J].戲劇文學，2010（9）.

[3] 徐建中.《牡丹亭》的劇情結構與思想表達[J].南京師大學報，2010（4）.

[4] 李娜.從劇本改編看青春版《牡丹亭》的藝術個性[J].華文文學，2005（71）.

[5]楊樨.《牡丹亭》的現代跨文化制作——以《牡丹亭》在美國的舞臺二度創作為例[D].蘇州大學，2012.

作 者：錢 穎，山西師范大學戲曲文物研究所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戲劇戲曲學。

編 輯：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