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公益第一人的大愛情懷

東方

84歲的王行娟被譽為“女性公益第一人”。1988年，她創辦了“紅楓婦女心理咨詢服務中心”，以弱勢婦女、兒童為主要服務對象，打造了“紅楓婦女熱線”和“方舟家庭中心”等許多著名的公益品牌，王行娟本人也榮獲“2007年環球婦女領導獎”“2010年中國十大公益人物”等獎項。

幾年前，一張農村女童被性侵的新聞照片深深觸痛了王行娟。經過調研，她創辦了中國第一個“農村女童性侵犯預防教育”項目，幾年來，她以老邁之軀率領志愿者奔走在國內多個農村學校，為開展農村女童性侵犯預防教育歷盡艱辛，在她和志愿者的奔走、呼吁下，全國婦聯發起了百年公益聯盟“守護童年”行動，更多的公益組織也積極地參與到“農村女童性侵犯預防教育”中來……

被一張圖片深深觸痛

推動農村女童性侵預防教育進課堂

2013年12月，河北省保定市易縣一所山村小學，50多名女生正上著一堂非同尋常的課，講課的是一位頭發花白、語調親切的老奶奶，這位北京來的奶奶用啟發式的語氣問大家：“同學們，上次課我們講了什么內容？”

“隱私部位不能讓外人碰，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不受侵犯！”女孩子們稚聲嫩氣地喊著，聲音穿過單薄的墻壁，傳遍了窄小的校園。

“很好，孩子們！誰能告訴我，什么叫隱私部位？”女孩們的回答五花八門：頭發、眼睛、鼻子、嘴、膝蓋、太陽穴……只有一個小姑娘害羞地說：“尿尿的地方也是！”她的話引起了一陣哄笑。

那位老奶奶給大家總結道：“凡是內衣內褲遮蓋的地方都是隱私部位，也是你們應該重點保護的地方。”

公開課講得有聲有色，學校里的女教師算是開了眼界。平時在農村諱莫如深的東西，在這位銀發老人口中是那樣的流暢自如，這讓她們受益匪淺。

講課的老人叫王行娟，在中國公益界久負盛名，被譽為“女性公益第一人”。

1988年，王行娟離休后親手創辦了中國第一家面向女性的“紅楓婦女心理咨詢中心”（以下簡稱紅楓），開通了中國第一條婦女熱線，成立了中國第一個單親家庭服務組織等。2011年，在王行娟的倡導下，紅楓又創辦了“農村女童性侵犯預防教育”公益項目。

王行娟說，為創辦這個項目她籌劃了兩年多，緣起是2009年她看到的一幅新聞圖片。在那張圖片上，一個不到三歲的農村女童遭鄰居性侵，女童下體血肉模糊，性器官糜爛以至于無法修復，把王行娟震驚得淚流滿面。

然而，當王行娟為這個項目爭取啟動資金四處游說時，卻處處碰壁。一次，王行娟和助手去游說一家企業拿出善款幫她做公益，當對方得知王行娟所做的公益項目內容時，當場進行了婉拒：“中國很多農村女童最大的問題是生存、求學，你們所做的是解決心理方面的問題，太奢侈了！”

王行娟為了籌集資金不遺余力地奔走，卻收效甚微，眼看著扶貧、環保、掃盲方面的公益項目都能申請到資金，自己這個過于有“前瞻性”的想法卻無人資助，老人心里頗為郁悶。

2011年5月，王行娟受邀到美國參加一個反家庭暴力論壇，期間和“The Vital Voic”基金會的負責人聊起女童性侵預防教育的想法，對方很認可她的思路，覺得可以做個預防項目。回國后，王行娟寫了項目實施報告交給美國那家基金會。一年后，2萬元美金的項目資金到賬。

啟動資金到位后，王行娟決定從農村在校學生的培訓做起。近年來，有關農村女童遭性侵事件頻繁發生，這也反映了整個社會對農村女童性教育方面的普遍缺失。

王行娟帶著志愿者來到河北一些農村學校，當他們說明來意，很多學校的說辭竟驚人的一致：對不起，王老師，我們學校沒有這個問題，不需要這方面的教育。

王行娟不甘心項目培訓計劃就此擱淺，為了拋磚引玉，她通過私人關系，聯系到愿意接受培訓的河北省石家莊市趙縣的徐營小學。為了這堂課以何種形式進行，王行娟以及志愿者與校長反復溝通，校長一再強調，你們宣傳手冊中的“性教育”全部改成“安全教育”，不能講得太暴露，只能“點到為止”……

走進鄉村做性侵預防教育“播火者”為保護女童扎起堅固“籬笆”

經過反復溝通，“農村女童性侵犯預防教育”項目實施以來的第一堂課終于開始了。王行娟對這堂課十分重視，她特意派出“紅楓”最得力的心理咨詢師王玲老師主講。

開講那天，教室里有50多名女生，后排坐著學生家長、幾位女老師，頭發花白的王行娟也在其中。為了取得家長、老師們的信任，王玲花了一節課的時間講與“預防性侵害”無太大關系的內容。

正當王行娟和王玲商量著如何擴大第二堂課的“尺度”時，一個意外事件讓她們的計劃得以順利推行。

這個意外事件是這樣的：就在王行娟和志愿者授課的當天下午，鄰村兩個女孩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露陰癖”，嚇得這兩個女孩尖叫著一路跑回家，并告知了家長。很快幾個村子都人心惶惶，一些女生的家長不放心，開始護送孩子上學。

了解到這個意外事件后，王玲第二堂課借助這個活生生的事例，一步步引出項目的核心內容——預防性侵害。

課堂上，王玲首先讓學生知道自己的身體哪些是隱私部位。可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女孩們的答案卻讓王玲和坐在后排的王行娟感到吃驚，幾乎沒有一個人能準確地說出身上有哪些穩私部位。

這樣的情況讓王行娟感到著急，她和志愿者對所有女生進行了耐心引導，反復強化后，王玲讓孩子們模擬表演，遇到壞人怎么辦？因為和志愿者老師熟悉了，孩子們的思路漸漸活躍起來。

女孩們漸漸接受了王行娟她們灌輸的自我保護觀念，這時，一些家長反倒不樂意了，他們紛紛找到學校，指責王行娟她們是在教唆孩子，孩子本來不懂這些事情，卻被你們教壞了！

家長們的激烈反應讓王行娟覺得，在農村推行女童預防性侵犯教育，第一道防線是家庭，第二道防線才是學校。要想把工作做扎實，家長、老師的工作都要做。

為了讓家長們增強對孩子預防性侵犯教育的認識，王行娟和志愿者又辦起了家長課堂，她們列舉了當前社會上頻發的女童被性侵案件，指出家長的觀念和不作為是導致女孩被性侵的主要原因。

經過王行娟和志愿者的耐心講解，家長們發現，只要把握好尺度，這樣的教育對孩子是沒有害處的。可當王行娟讓家長們講講對預防性侵犯教育的認識時，這些家長卻十分難為情，他們始終覺得“性”是一種關起門來偷偷摸摸進行的事情，不能在大庭廣眾說出來。王行娟則認為，中國人對性的保守思想根深蒂固，尤其是開放程度較低的農村，家庭和學校對這方面的教育有抵觸情緒，所以很難影響到孩子們。

整整兩周的培訓，讓王行娟和志愿者頗有收獲。

數年努力引起社會重視

耄耋之年仍奔走在公益路上

2012年9月，王行娟帶著志愿者受邀到山東省臨沂市為農村女孩和中小學老師做女童預防性侵害培訓。在火車上，王行娟與鄰座的一位年輕父親攀談，這位父親來自農村，正好也有個女兒。當他得知王行娟的工作后，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你們做完幾個小時的輔導就離開了，可孩子們肯定還會有大量的心理問題，那時候怎么辦？”

這位年輕父親的話讓王行娟很受觸動，開始思考如何讓她的預防性侵教育能開枝散葉，并在當地生根發芽。

然而，王行娟在一些農村中學了解到，教育部設置的性教育課程，在絕大多數農村學校無法落實，有的學校連書都不發，有的學校則干脆把書發給孩子：你們自己看吧！

這樣的現實讓王行娟頗覺無奈，要想保護農村女童不受性侵犯，僅靠她和“紅楓”的努力無異于杯水車薪，她只有利用一切機會呼吁社會各界增強對預防農村女童性侵害教育的重視，同時，也極力推動國家相關部門對于性侵兒童的行為進行立法。

為積極推進項目的開展，王行娟不顧八旬高齡，帶著志愿者奔走于各個省份的農村學校。每次上課前，王行娟都要向學生發放對于性侵認識的調查問卷，還為每個學生準備了一本《女童保護守護童年》宣傳畫冊，圖文并茂的講解生動有力，一目了然。一些學校的校長看了這樣的教材后，深有感觸，他們對王行娟說，學校留守兒童多，父母長期不在身邊陪伴，這樣的知識對她們來說十分必要。

有一次，王行娟在課堂上問：“如果有壞人要侵犯你，你該怎么辦？”女孩子們給出了各種各樣的答案，有的說“和他們拼了”！有的說“大聲喊叫，讓他們害怕，壞人總是心虛的”。更有幾個女孩說出了相同的答案“自殺，不能讓壞人得逞”。而不少女孩竟紛紛表示贊同。

王行娟被這樣的回答震驚的同時，覺得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她清楚，真正的性教育，最終是生命教育，她們所做的不只是教會孩子如何保護自己，還要幫助她們理解，什么是生命、愛和尊重。

2013年，國內性侵幼女事件頻發，以海南萬寧校長性侵學生事件最為惡劣。在輿論的高度關注下，2013年10月，最高法院、最高檢察院、公安部和司法部聯合出臺了《關于依法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見》，表示將嚴懲性侵未成年人犯罪，并首次明確了從重處罰的7種情節。

更讓王行娟感到欣慰的是，她領導的“紅楓”近幾年的努力引起了官方的重視。2013年底，全國婦聯發起了百年公益聯盟“守護童年”行動，“紅楓”也開始與婦女發展基金會合作，開通了一條保護兒童尤其是保護農村女童的熱線。

耄耋之年，不安享生活，卻在為公益事業四處奔波，有人問王行娟圖的是什么？王行娟想也不想就回答：“為別人帶去幸福，是我的最大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