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宋代缺陷美研究

伏 高 （武漢理工大學 430000）

一、宋代審美的發展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中國古代的政治文化中心一直處于黃河流域，相對靠近北方，然而隨著隋朝大運河的開通，“安史之亂”的爆發，宋代政治文化中心的南移，南方的婉約細膩情感逐漸取代了北方的粗獷豪放風格。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南方相對較安逸，少戰亂，物產豐富，人民生活富足。這樣一些因素對宋代的審美習慣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任何朝代，統治階級和知識分子對人民的精神世界都處于統治地位。宋政權在外敵的侵略下變得岌岌可危，為了維護它的封建統治地位，宋政權需要嚴酷的哲學思想去愚化民眾，于是出現了宋代理學。宋代理學融合了儒家、佛家、道家三家的經典理論，被稱為“新儒學”。它強調忠義孝，倫理綱常，節欲寡歡，無為處世，是維護宋統治地位的重要武器。同時，它強調還原事物本身，不要附加任何其他“個理”，尊重自然屬性。這對宋文化追求素雅和自然奠定了理論基礎。

二、宋代缺陷美的體現

宋代對自然缺陷所產生美感的認識，正是源于對自然的尊重。正是像道家所追求的“返璞歸真”“清靜無為”“順應自然”。這里的自然是道家追求的最高境界。宋代與前朝追求雍容華貴，富麗堂皇的效果截然不同，它更加追求純真質樸，清新典雅。從出土的宋代瓷器就可以看出，不論是從顏色還是造型上，都給人一種端莊典雅，釉色清新圓潤，紋飾質樸的感覺。而這種追求的最高體現則是在對自然缺陷的審美上。開片是陶瓷燒制過程中，由于坯和釉在燒后冷卻收縮的概率不同，而在釉面形成的裂紋，本來是一種缺陷。宋代的人們卻并不認為開片是一種瑕疵，反而把裂紋當做一種裝飾，認為開片的瓷器有一種獨特的美，一種非人為的自然而然的美。

這樣一種思想并不僅僅體現在宋代的陶瓷上，在宋代的繪畫上也有頗多體現。如宋代郭熙的《幽谷圖》，他描繪了幾株老樹屹立于懸崖峭壁之上，淡墨畫山，濃墨寫樹，給人一種冷清凄涼的感覺。旁邊的懸崖，讓人感覺稍不注意就可能掉下去而粉身碎骨。這樣一幅畫面著實不能給觀看者帶來愉悅的體驗。但換個角度來看這幅畫，老樹憑借著頑強的生命力，即使面臨絕境也依然堅強的生長。這或許就是追求道法自然的宋人對這種缺陷美的理解。同樣，趙佶的《枇杷山鳥圖頁》中，把被蟲子吃壞了的斑駁枇杷葉描繪得非常精彩，葉子上布滿蟲洞，仿佛剛鬧過蟲災。雖然這是一種缺陷，但卻能給觀眾帶來真實的感受，沒有什么東西是完美無缺的，有缺點才更加真實，更加美。

詩詞上對缺陷美的表現也頗為精彩，如“春陰垂野草青青，時有幽花一樹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滿川風雨看潮生。” 這首詩由北宋詩人蘇舜欽所作，描繪的是春天的烏云布滿天空，籠罩著兩岸的原野，岸邊時常會有一樹野花出現。夜晚詩人把船停在古祠邊，在古祠內靜觀江面上風雨春潮的水上夜景。“春陰垂野”，“晚泊孤舟”這樣陰暗的天氣，單調的風景，孤獨的身影，定然會讓旅途中的人感到乏味與凄涼，可以說是一種缺陷。然而詩人安閑的坐在古祠當中，靜觀外面風云變幻，顯示出了一種從容、悠閑、超然物外的心境和風度。

三、宋代缺陷美的內涵

熱愛自然，尊重自然，崇尚自然。無論是宋代的瓷器，繪畫，還是詩詞，在對缺陷的審美過程中，都體現了對大自然的熱愛。他們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不矯揉造作，不攀附牽強。他們力圖表現大自然最真實的一面，即使是缺陷，也能從中找到他的價值。大自然是靈感的源泉，宋代的人們希望在大自然中得到靈感，希望親近自然，從自然中找到藝術和價值的歸宿。

和諧處世的價值觀。兩宋的統治者基本上都是文人藝術家，他們引領者宋代上層文人的思想境界和審美品質。兩宋積貧積弱的政治現象促使帝王們逃避現實，把視野投向恬淡處世，樸素無為的道家思想中，尋求內心的平靜。道家反對戰爭，視兵器為不詳，主張貴柔處弱，和諧處世的思想。宋人希望創造一個樸實的社會環境，不追求物質生活的改善，只要內心精神的滿足。對缺陷的審美便是這種思想在藝術以及器物上的反映。

道法自然。宋代的審美受道教的影響最大，道教是我國古典文化，古代美學的思想基礎和來源。道家思想在人們的思想中已經根深蒂固，它的“清靜無為”和“返璞歸真”思想深入人心。道法自然是道家精神追求的最高境界，道家認為每一個事物都有其天性和本質，有其自身的發展規律和個性特征。人們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要順應自然規律，利用事物自身的特點把所謂的缺陷轉化為優勢。這種美學思想對當時的工藝美術領域如陶瓷、書法、繪畫、音樂、雕塑等都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四、宋代缺陷美的現實意義

我們從宋代對缺陷的審美上可以看到，當時的社會背景、主流思想和主要人物對社會的審美品位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那么這樣一種審美品質對我們現今社會有什么現實意義呢？

我們都知道美與丑是相對立的兩個詞，但是在對缺陷的審美過程中，我們認識到美與丑既是相互對立的，同時又是統一的，他們在一定的條件下相互轉化。有缺陷的事物在特殊的背景環境下有其特殊的價值與意義，所以丑也可能是另一種美，一種富有精神意義的美。

其次，隨著社會進程的加快，人們日益以一種近乎“完美的”規則來要求自己，使自己處于一種強壓的狀態。這樣也許并不能使事情變得完美，反而使自己變得刻板，失去活力與創造力。其實，我們不應該怕犯錯誤，不應該刻意去追求完美，或許這才是一種不斷尋求新發現的積極人生價值觀。我們應該以滿腔的熱忱，坦蕩的心胸去追求美，以一種藝術的眼光去看待美與丑，只有這樣，萬物才能呈現出一片生機，藝術才能永駐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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