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時裝化
——讀珍妮弗·克雷克的《時裝的面貌》

周姍姍 （北京服裝學院 100029）

身體的時裝化
——讀珍妮弗·克雷克的《時裝的面貌》

周姍姍 （北京服裝學院 100029）

《時裝的面貌》一書把時裝置于現(xiàn)代性發(fā)展語境中，探討時裝在社會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及其與身體相互作用的問題。本文將克雷克展示的時裝的面貌概括為三個主題：時裝的技術化、偶像化和性別化進行解讀。

身體；時裝；技術化；偶像化；性別化

《時裝的面貌》是美國時裝文化研究專家珍妮弗·克雷克的重要著作，該書綜合了文化研究、社會學、藝術史等跨學科的研究成果來尋找時裝的真正面貌。闡述的中心論題是：時裝系統(tǒng)如何受到社會行為的影響并反過來影響社會行為，這種闡釋時裝的方法引起理論研究界的廣泛關注。克雷克把身體和服裝聯(lián)系起來解讀時裝的概念，指出身體在兩種意義上來說是被建構出來的——既被身體技術所建構又通過習慣性表現(xiàn)方式或具體生活得到體現(xiàn)。因此，“時裝是一種文明技術，即自我形成和自我表現(xiàn)過程中公認的行為準則”。

一、時裝技術化

如果說身體是我們感知世界的最原初的工具，那么我們可以通過改善這個工具的條件與應用來更好地認識世界。時裝就是改善我們身體“工具”的有效技術。因為身體是感知世界的重要而有缺陷的工具，時裝便依賴身體又試圖改造身體，表現(xiàn)身體又制造身體。這里的時裝不單指服飾，還指形成和表現(xiàn)身體的技術（如：化妝、健身、整容等），這種身體技術和服飾技術使得身體、時裝契合于環(huán)境又有別于他人。身體通過服裝、化妝品和舉止而得到改造的種種技術形成婦女的個性、性別特點和社會地位。

化妝是女性身體管理過程中一項重要的技術。女性似乎總是時刻仔細觀察自己的身體并挑剔地找出缺陷之處，然后勤勞地改正它們，盡管在改造身體的過程中技術會帶來肉體上的痛苦，卻仍然受到女性們的熱烈追捧。波德萊爾在《現(xiàn)代生活的畫家》一書中贊美化妝：“使用香粉搽面，目的和效果在于使自然過度地灑在臉上的各種斑點消失，在痣和皮膚顏色之間創(chuàng)造出一種抽象的協(xié)調(diào)，這種協(xié)調(diào)和緊身衣產(chǎn)生的協(xié)調(diào)是一樣的，這就立刻使人接近了雕像。也就是說，接近了一種神圣的、高級的生命。”對于波德萊爾來說，人為的東西將人和粗糙的自然區(qū)分開來，是在自然之上進行進一步的潤色和提高，而通過技術改善自身的這種行為，其實也就使得人的自然身體向社會身體轉(zhuǎn)變。現(xiàn)在，適度的化妝被認為是對他人的禮貌和尊重，作為視覺技術的化妝和嗅覺技術的香水成為西方人主要的身體裝飾。

二、時裝偶像化

克雷克女士在書中利用對美國模特體重的調(diào)查結果：一般的模特、舞蹈演員和女明星的體重比95％的婦女要輕，美國的模特體重現(xiàn)在比一般的美國婦女輕23％”，可她們卻是當代婦女的榜樣。老佛爺卡爾·拉格菲爾德說：“那些攻擊我們的模特太瘦的人，都是躺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吃著薯片抱怨的肥婦人，她們不過是嫉妒罷了。”這番話引起一些社會人士的反感，但更多的人還是愿意為了擁有骨感美的理想身體付出努力。女性按照大眾傳媒中大篇幅宣傳的化妝、減肥、健身、整容技術和各種有關完善外表的教導改造自己的身體。大眾消費媒體的疲勞轟炸使得所有女性堅信，改造自己的身體成為偶像化形象的目標不僅美好，且完全可以實現(xiàn)。然而她們不知道的是，理想形象實際上是對時裝模特特征大規(guī)模改造的結果，在消費主義和大眾媒體的價值導向和審美標準的操縱下，攝影師通過道具、時裝等來塑造模特的身體。

福柯在《規(guī)訓與懲罰》中談到馴服人體的一種力量——紀律，“紀律是要建立一種關系，要通過這種機制本身來使人體在變得更有用時也變得順從，或者因更順從而變得更有用”。現(xiàn)在離福柯描述的年代已遠去，但看似為人們提供更多選擇自由的大眾傳媒就是一種更新的監(jiān)禁系統(tǒng)，無形中規(guī)訓著消費者的思想和行為。消費社會中的時裝系統(tǒng)通過大眾媒體營造出理想偶像，是在建立一種人際關系。它首先通過塑造超級模特，使得女性們對自己的身體感覺糟糕，然后許諾給消費者：若你們采用了我所提供的各種技術，你將得到的是快樂——一種由外界判斷的，他人目光中的快樂。擁有這種被羨慕的快樂的人，于是成為了有魅力的人。這就造成一種矛盾的現(xiàn)象：人們追求身體自由，又甘愿忍受消費文化對身體的“暴力”。

三、時裝性別化

與外衣相比，內(nèi)衣以它對身體的表現(xiàn)能力加強了身體的魅力，并成為“外衣”和理想“女性”體形的基礎，更加突出時裝的性別化特征。人們都認為內(nèi)衣褲是貼身之物，這種說法實際上把內(nèi)衣放在了最具色情意味的焦點。因為內(nèi)衣是赤身裸體之前最后的一個預備階段，一個穿衣服與赤身裸體之間的“中間階段”。婦女們常常能體會到內(nèi)衣的性意味，她們選擇的內(nèi)衣不僅有裝飾特點和修飾體形的功用，而且有明顯或不明顯的誘惑力。”

約翰·伯格在《觀看之道》中說，女人的風度從姿態(tài)、聲音、見解、表情、服飾和品味等體現(xiàn)出來，女性必須觀察自己和自己的行為，因為她給別人特別是給男性的印象，將會成為別人評判她一生成敗的關鍵。因此，她把自己變作對象——而且是一個極特殊的視覺對象：景觀。由于內(nèi)在于女性的“觀察者”和“被觀察者”的雙重目光，女性無時不刻地注重服裝對身體的建構，內(nèi)衣成為一種將身體描繪成一種神秘場所的技術，更加得到女性的重視。反觀消費社會中的男性內(nèi)衣廣告，男性模特似乎越來越趨同于女性，他們觀察自身的身體，同時成為視覺對象，他們迎合攝影師的需求去表現(xiàn)自己，使得男性身體轉(zhuǎn)化為注視、顯示和裝飾的對象。時裝的性別之分乍看是通過男女模特不同的身體展現(xiàn)有所表現(xiàn)，可是這種性別區(qū)分的表現(xiàn)方式、時裝系統(tǒng)中不同性別的身體觀念似乎是越來越模糊了，一切都只向著一個目標：通過裸露，喚醒人們的欲望，激發(fā)人們的消費。

總的來說，《時裝的面貌》為讀者展示了當代重要的時裝現(xiàn)象，討論了眾多影響時裝發(fā)展的社會行為，大大擴展了時裝研究的范圍，使得“時裝”成為一個泛化的概念，時裝原本的意義似乎不再單純，而是成為一種在不同時期和社會背景中必然發(fā)生的規(guī)律。時裝有無數(shù)幅面孔，它與身體相互作用，借助于有關服裝、裝飾和身姿的規(guī)則來體現(xiàn)社會性身體的特點，被時裝裝飾的身體也不斷根據(jù)自我的種種變化在時裝方面得到重新造就。而如果與身體脫離，時裝卻不再擁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面孔，易變卻虛無，僅僅是一種偽裝。時裝應被看作“身體性自我”的積極技術，各種技術的常態(tài)化使得身體可以達到甚至超過一種審美標準，而這個標準是我們自然的身體通過自我發(fā)展無法達到的。通過大眾傳媒所渲染的時裝技術獲得理想身體，人們因此得到“快樂”，這也是消費社會中時裝的獨特面貌。

[1][美]珍妮弗·克雷克著，舒允中譯.《時裝的面貌》.中央編譯出版社，2000.

[2][美]理查德·舒斯特曼著，程相占譯.《身體意識與身體美學》.商務印書館，2011.

[3][美]約翰·伯格著，戴行鉞譯.《觀看之道》.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4][英]喬安妮·恩特維斯特爾著，郜元寶譯.《時髦的身體》.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