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烈的“地陷”

薩蘇

按：盡管在“九·一八”事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日本相關史料有意隱去戰(zhàn)爭爆發(fā)的真正原因，而是用軍國主義觀渲染著“九·一八”事變對“大東亞共榮圈”的所謂貢獻。然而，日本軍隊對中國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終在歷史上留下錚錚鐵證。

1931年9月18日傍晚，隨著柳條湖鐵路方向一聲爆炸，日軍突然襲擊沈陽北大營駐軍，“九·一八”事變爆發(fā)。由于中國東北軍政當局措手不及，在不抵抗政策的支配下，日軍迅速占領沈陽、吉林、長春等地，東三省14年的淪陷就此開始。

通過當時日本記者的筆和鏡頭，或許可以讓我們看到更多當時發(fā)生的細節(jié)。

日本首次使用軍犬部隊

日軍攻占東北軍在沈陽的駐地北大營，是“九·一八”事變最關鍵的一步。對于中國軍隊來說，這是一場異常窩囊的交鋒——北大營守軍東北軍邊防第7旅在日軍攻擊下，由于接到“不抵抗”命令，大部未經戰(zhàn)斗即撤出營地。第7旅總兵力八千人，裝備精良，而進攻的日軍不過六七百人，十幾倍于日軍的東北軍在日軍炮擊下傷亡慘重，卻連自衛(wèi)還擊都不敢。

日軍在這次戰(zhàn)斗中，首次使用了軍犬部隊，但戰(zhàn)果不佳。

此戰(zhàn)中的軍犬部隊指揮官板倉繁大尉曾擔任日本陸軍步兵學校軍用犬課研究主任，被稱為“日本軍犬之父”。正是他從歐洲引進犬種，改良了日本軍犬品種，使其成為日軍侵華戰(zhàn)爭的重要幫兇。日本軍犬飼養(yǎng)起自1914年，并設有研究班。但當時負責這一工作的研究班長吉田中佐偏重采用日本本地犬種，因此導致日本軍犬事業(yè)前期發(fā)展不快。板倉接任軍用犬課主任后，在千葉建立了軍犬育成所，專門為關東軍培育軍犬。

“九·一八”事變前，在東北的日軍所用軍犬開始進入實戰(zhàn)水準。板倉大尉指揮軍犬部隊參加了進攻北大營的戰(zhàn)斗，其中最被寄予希望的是其從日本帶來的三條軍犬，分別名為“那智”、“金剛”和“瑪麗”。它們都屬于板倉親手訓練的四條種犬，因為考慮到此戰(zhàn)有一定危險性，故此留下了另一條“朱莉”沒有參戰(zhàn)。雖然覺得有一定危險性，但日軍普遍認為東北軍將一觸即潰，故此才有意在戰(zhàn)場上測試軍犬的使用。

然而，實戰(zhàn)中卻完全未能達到預期效果。板倉訓練的三條軍犬的確如所期望的那樣，冒著槍聲炮聲率先沖向了東北軍兵營，但隨即失蹤。戰(zhàn)斗結束時，日軍發(fā)現(xiàn)“金剛”和“那智”兩犬均被東北軍官兵殺死，而“瑪麗”干脆就此不知去向。

這個結果也出乎板倉的意料，然而，這位“日本軍犬之父”顯然來不及作什么改進工作了。1931年11月27日，板倉大尉在進攻錦州的戰(zhàn)斗中被東北軍裝甲部隊擊斃于饒陽河。

東北兵工廠損失慘重

第7旅所轄三個團，有兩個團很快潰退出北大營，放任日軍占領——北大營也因此成為不抵抗政策的標志。與此同時，日軍迅速占領沈陽周邊的機場，兵工廠及市區(qū)等要地，除在市區(qū)遭到黃顯聲指揮警察一部進行抗擊外，幾乎兵不血刃。

在日方記者留下的照片中，顯示了當時我方在沈陽的損失之慘重，僅僅兵工方面被日方奪去的裝備就令人扼腕。

“步槍約15萬支，子彈約300萬發(fā)，迫擊炮約600門，炮彈約40萬發(fā)，山、野、重炮約250門，炮彈約10萬發(fā)，火藥約40萬磅。”

這是一張令人驚訝的清單，列在其上的，便是“九·一八”事變中，日軍從中國沈陽兵工廠掠去的軍用物資。事變發(fā)生后，日軍分路攻占沈陽各處機關工廠，東北軍全無應變準備，又奉不抵抗命令，各要害部門除少數(shù)官兵基于義憤進行抵抗外，大多開門揖盜，靜候日軍占領。當晚八時許，日軍天野六郎少將率步兵第16聯(lián)隊，已到沈陽飛機場及兵工廠以東地區(qū)，占領了有“遠東克虜伯工廠”之稱的沈陽兵工廠和東塔飛機場。兵工廠存放的大量現(xiàn)成槍炮，彈藥，其數(shù)量極多，全部落入日軍之手。

占領該兵工廠后，很多日軍看到在廠內加工臺上正在制作的24公分大口徑榴彈炮炮身后都驚訝不已，認為該廠在規(guī)模和技術上，并不比大阪炮兵工廠差。不少日軍即以此種炮身為背景攝影留念。事變發(fā)生前，張學良的幕僚曾建議其將兵工廠內遷，但尚未行動，“九·一八”事變已經爆發(fā)。奉系在沈陽兵工廠曾先后投入了折合法幣二億八千多萬元的奉票和大洋，結果使東北軍成為全國各路軍閥中裝備最好的軍隊。可惜，這樣一個大型兵工企業(yè)，卻拱手讓給了日本，其中已經造備完畢的大批武器，也落入日軍之手。

屈辱下的奮起還擊

整個沈陽北大營駐軍中，只有620團雖然在嚴命下最初也未敢還擊，但最終開始了反擊。身處第一線的團長王鐵漢深感局勢危急，這絕非上峰所料可以避免的小規(guī)模沖突。因此，王鐵漢拒絕了將彈藥入庫的命令。午夜，在日軍炮擊下傷亡很大的620團才接到撤退命令，但出營的道路已被日軍封鎖，無可選擇之下，王鐵漢與第七旅參謀長趙振藩商議后下令還擊，在斃傷日軍數(shù)十人后沖出北大營。

在“九·一八”之夜的屈辱中，按捺不住的不僅僅是王鐵漢團，東北軍講武堂學員一部也曾主動對日軍發(fā)起攻擊，并陣亡一名連長。

在抗日戰(zhàn)爭中，王鐵漢將軍曾率部參加長沙、淞滬、徐州、上高等會戰(zhàn)，苦戰(zhàn)日寇，官至第47軍軍長。抗日戰(zhàn)爭后的1948年4月，王鐵漢陪同馬占山等參觀北大營，十分激動地說：“可惜啊，這北大營的情況！日本進攻北大營時我們兵力將近八千人，敵方不過幾百人。可我們竟然要放棄！結果被他們一步步地攆，一直攆到關里啊！”說著說著王鐵漢突然哭了起來，連說“慘不慘？慘不慘？”馬占山等人也跟著失聲痛哭。

日軍傳唱的《北大營之歌》中，有這樣的句子形容此戰(zhàn)——“倒在齊腰深的壕溝中，被子彈擊斃的戰(zhàn)友（指日軍）尸體就在腳下，踏著他們繼續(xù)前進，前面是敵軍（指中國軍隊）以堅固著稱的層層鐵壁，苦戰(zhàn)之慘烈如同修羅場。不斷有人被敵軍射出的子彈打中……”

僅僅王鐵漢團最后時刻展開的戰(zhàn)斗已經讓日軍感覺如同“修羅場”，假如沒有那個“不抵抗”政策，我們怎會輕易丟了北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