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雯
看著日漸蒼老的娘,一種“跟娘睡”的渴望頻頻沖撞著我脆弱的靈魂,欲罷不能。
有時,幸福卻又來得很突然。為赴外甥婚禮,散居四面八方的兄弟姐妹和年邁的父母姑媽等一起,齊聚長沙大姐家,其樂融融。是夜,客多床少,姐便安排我到她弟媳家睡。
“你對那里不熟,我去陪你睡吧!”今年70歲的娘熱切地看著我,連皺紋里都盛滿慈愛。
瞬間,一股暖流漫過全身,我眼潮鼻酸。
灰白的鬢發,層疊的贅肉,松弛的皮膚,微弓的脊背……我那也曾青春能干好身材的娘 ,如今已是一身的滄桑。脫衣,上床,娘的動作不再麻利,甚至還有點小心翼翼。
“我睡外頭,你睡里頭吧!”娘邊說邊盡量往外挪,被子卻往里扯了又扯。
“這被子夠大床夠寬,您以為女兒還跟小時候似的,七橫八豎沒拘沒束地亂睡嗎,我的娘?您那樣貼邊睡,就不怕掉下去么?”
夜,已經很深了。初春的田野,時不時傳來陣陣不知名的蟲叫聲。可是,娘一點睡意也沒有,信馬由韁的思緒把她的話匣子越拉越寬。 我們娘倆就這樣嘰嘰咕咕漫無邊際地聊過去,聊現在,聊未來。
說來慚愧。這之前,跟娘睡的日子,于我而言,竟像一段遠古的神話,很美好,但很飄渺。記憶的內存中,任你怎么努力,都搜索不到一點有關的信息。時隔40多年,再度跟娘睡在一起,我反倒像個拘謹的孩子,老老實實一動不動地仰躺著,內心卻好想自己就是個小調皮鬼,可以任性地在娘的懷里撒嬌、翻拱。
一直都有擇席的陋癖。但那晚,我卻睡得很踏實,很香甜。
第二天一早,我就向7歲的小侄女“炫耀”:“昨晚,你跟你媽媽睡,我也跟我媽媽睡呃!”
侄女很驚愕:“你媽媽?我奶奶嗎?”
“你以為呢?”我有點詭異,又有點得意,說:“有媽媽陪著睡,是不是很幸福?”
“嗯!”小侄女笑瞇瞇地看著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 ? ? (摘自《邵陽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