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小窗香霧遠囂塵

文/曹興澤 圖/北京保利拍賣

沉香：小窗香霧遠囂塵

文/曹興澤 圖/北京保利拍賣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北宋周邦彥的詞作《蘇幕遮·燎沉香》中，第一句便道出了焚沉香以消暑的功用，作者心定自然涼的心境也不言而喻。蘇軾在《和陶擬古九首》中也分別有『沉香作庭燎，甲煎粉相和』與『夜燒沉水香，持戒勿中悔』這樣的詩句。

中國的香文化浩如煙海，而能得到周邦彥、蘇軾等文人雅士如此青睞的，當屬這有『萬香之王』、『香中之魁』美譽的沉香了。古來常說的四大香『沉、檀、龍、麝』之『沉』，就是指沉香。

自漢朝開始，皇室祭天、祈福、禮佛、拜神、室內熏香，皆以沉香中的奇楠香為最重要的香材。同時，沉香亦被用作各種裝飾，為地位和財富的象征。相傳關公大意失荊州之后，被吳將俘殺。孫權恐劉備與諸葛亮復仇，派人將關羽首級送給曹操，意欲嫁禍。曹操知其計謀，又敬關羽忠義，命人以王侯之禮，將沉香木雕刻為關羽的身軀，與其首級一同埋葬在洛陽城南。

香文化在宋代達到鼎盛。由于香料來源的擴大，宋代所用香品更加豐富，合香成為普遍形式。而沉香以其沉穩的特性，被當作核心的定香使用。加之其品性獨特，卓然不群，故深受民眾喜愛，并有“一兩沉一兩金”之說。此后，用香風氣長行，沉香之風吹遍天下。

到了明清時期，由于實行嚴厲的海禁政策，除了歲貢和走私外，海外香料大大減少，而我國的野生沉香資源已經不能滿足市場需求。因此，自明代開始，人工種植沉香蓬勃發展。這一時期，不同人群的用香方式也出現了差異。宮廷用香極盡奢華，沉香制成的朝珠、沉香雕刻品成為沉香應用的新領域。而百姓用香則偏重于輕巧實用。

自晚清以后，包括香文化在內的諸多傳統文化均走入低谷期，沉香也逐漸被遺忘在歷史的角落中。直到新中國成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沉淪半個多世紀的沉香又開始走入人們的視線，沉香文化漸漸復興，無論是聞香品香，還是觀摩把玩，以至藥用，沉香愛好者們趨之若鶩，沉香市場甚至呈現出“一片萬錢”、“寸香難求”的火爆局面。那么，到底何為沉香？這令世人仰之彌高的神品到底有何珍奇之處呢？

沉香的形成是由自然界諸多無法量化的因素所促成的。馬來沉香樹、莞香樹、印度沉香樹等瑞香科沉香屬的樹種，由于受到各種自然災害的侵襲而凝結生成一種自我修復、自我保衛的油脂（樹脂），再經過時間與各種自然條件的催化，最終形成結晶狀的物質，這就是沉香了。其入水能沉，故稱“沉香”、“沉水香”、“水沉香”。從此意義上來講，沉香可謂包含了自然界所有的香氣，正所謂“天地合香”。在其漫長的形成過程中，天地自然有形無形的眾多物質經過凝聚、轉化、沉淀，可謂集天地之靈氣、匯日月之精華、蒙歲月之積淀。

從以上定義我們也可以明白，沉香并不是一種木材，而是特殊的香樹所“結”出的混合了油脂成分和木質成分的固態凝聚物。從現代生物學角度分析，沉香的結構組織主要由4個部分組成。

韌皮部，這個部分組織含有抗拉性很強的纖維，包含篩管、油管、油線。韌皮部的主要功能是有機物質的運輸，由上到下，是活細胞。

導管，其主要功能是運輸水分和無機鹽，由下到上，是死細胞。

射線，是指在木材橫切面上從髓心方向往樹皮呈輻射狀排列的射線細胞群，是樹木體內的貯藏組織。射線的主要起一個橫向的疏導養分的作用，由射線薄壁細胞組成。

木纖維，指由木質化的增厚的細胞壁和具有細裂縫狀紋孔的纖維細胞所構成的機械組織，主要起支持作用。

沉香的產地主要分布在中國及東南亞地區。以產地劃分為“惠安系”與“星洲系”。“惠安系”沉香主產區分布于中國海南，越南、老撾、泰國、柬埔寨、緬甸等，過去因為集中在惠安交易，統稱為“惠安沉香”。惠安沉香屬于軟木類的沉香樹種，除了中國菀香樹以外，大多為蜜香樹。

對于海南沉香，明代名醫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稱：海南沉香，一片萬錢，冠絕天下！而根據古籍記載，由于過量砍伐采挖，冠絕天下的海南沉香在清代后期幾乎絕枯。清代著名詩人屈大均游經海南島，對海南沉香情有獨鐘，他在《廣東新語》中不惜筆墨記錄海南采香盛況，并說：“欲求名材香塊者，必于海之南也。”長期以來，由于遭遇人工亂采濫伐，造成現代海南沉香瀕臨滅種的危險。

星洲系產地主要在馬來西亞、文萊、印度尼西亞，過去因集中在新加坡買賣，統稱為“星洲沉香”。星洲沉香屬于硬木類的樹種，結油密度堅實，非常美觀，所以多用于雕刻，或制成手珠、項鏈等，是藝術品創作的上等材料。星洲沉香多為鷹木類樹種，香氣較為熏烈，其中以印尼為最大宗。所產沉香品質堅硬、油質豐厚，因多巨木，非常適合用于家具材料、雕刻藝品與制成手珠、項鏈，供觀賞、佩戴、把玩。用途極為廣泛，是沉香產區中使用價值最高的種類。

沉香又可分為生結沉香與熟結沉香：生結沉香是指從植物活體上取下的沉香；熟結沉香是指從死亡植物體上取下的沉香。熟結沉香的結香時間一般長于生結沉香。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沉香中的一個特殊品種——奇楠香，古代稱作瓊脂，“奇楠”是梵文音譯，意為寺廟，也有翻譯成“伽羅”。奇楠香是沉香中的極品，比之普通沉香更加溫軟。通常來講，沉香的密度越大，其凝聚的油脂越多，其質量也越好。而奇楠香則成因奇巧，它是中空香樹（蜜香樹種）被螞蟻或野蜂筑巢其中，蟻酸、甘露或野蜂的石蜜、蜂漿被香樹活體的香腺吸收，并結合了一種特殊真菌逐步生成的。這種過程經不斷累積導致香樹從根部或某個枝干部位折斷（俗稱“倒架”），被埋在土中，其寄生真菌和樹脂不斷吸收合成，歷經百年甚至千年，直至被香農掘出，因此奇楠沉香異常珍貴，十分難得。如此看來，自漢朝開始，皇室祭天、祈福、禮佛、拜神等皆用沉香中的奇楠香，以顯天子富貴也就不足為奇了。

除了以上所提到的制作香料、雕刻工藝品外，沉香還可入藥。中醫學認為，沉香性微溫，味辛、苦，歸脾、胃、腎、肺經。《名醫別錄》《本草綱目》以及《本草新編》等都對沉香的藥用功效有詳細記載。

在重視香火傳承的中華傳統觀念中，沉香可制香、制作工藝品、入藥——繚繞升騰于物質領域，然其豐富的精神內涵更使沉香意趣無窮于人們的精神世界。沉香是在飽經自然摧折而逼出自體的免疫功能的基礎上形成的，先受苦后結香，自療其傷，這就使其有了樸拙、內斂的高雅品質。而人生正猶如沉香，先經歷種種磨難與挫折，然后成長、成才。這是人們在關注、理解沉香的有形價值時，所應達到的另外一個精神層次，是為“心香”。

沉香是香中極品，而能夠品得心香則是人生中絕妙的享受。或靜處雅室，怡然而坐，氣定神閑，焚香一縷，在淡煙裊裊、清香微醺中魂游方外，快活逍遙不在話下；或攜愛人、知己，焚香撫琴、品茗、掛畫、對弈，恣情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之間，修身養性，豁達怡情，樂對人生……凡此種種，是為香道。人類生活在無限的氣味之中，經過感性和理性的選擇，知道如何應用生活周遭的香料，漸漸地，這演變成情操教育的一環，即香道。這是人類由嗅覺官能的享受到精神層面修身養性的訴求，是香道產生的生活美學。沉香在這個美學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沉香——神秘的氣場、無與倫比的香味、高雅的香品、廣泛的功用、獨特的內涵、寶貴的美學價值，無不吸引著世人的目光，其被列為眾香之首，屹立于香文化的頂端，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