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葛紅兵
作 者: 葛紅兵,新生代作家,批評家,文學博士,文藝學教授,英國劍橋大學東方所訪問學者,上海大學文創中心主任,博士生導師。
我是研究現當代文學的,博士期間研究“五四”文學?,F代以降,我們對待古代傳統有幾種方案,一種是早一些的像梁啟超等,他們曾經想過托古改制,那時候出現了《孔子改制考》等。但是等到胡適、魯迅出現的時候,對這些方案就覺得不耐煩了,所以出現了“革命”的方案?!案锩钡姆桨敢恢钡缴鲜兰o70 年代末至80 年代,都還是主要思路。文化的革命最后導致階級的革命,這條思路也成了中國現代文化的一個源頭,如今,則也是一個傳統。
今天我們的話題又是另外一個提法,希望接上一個更始源性的源頭,比如“子學”的源頭。但是我認為,這個話題的核心是與當代生活的融入和對接。這種對接的想法在世界范圍內也有過一些案例。在東亞的文化版圖上,有些案例是反面的,比如說日本、韓國,他們主張去漢化,像日本,從脫離漢醫、脫離漢字開始,開始了新的現代化。在新加坡,我們也看到過上世紀80 年代掀起過一個“新儒學”運動,政府規定小學生都要讀儒學課程,不及格就不能升學,等等,但后來受到抵制,這個運動是失敗了。總的來說,利用中國傳統文化內生性的現代性資源,去做民族文化新的現代性改造,這個在國內我們還沒有經驗,在東亞的范圍內也沒有完整的國家性的經驗、民族性的經驗。直覺上講,臺灣保留了更多的傳統文化,甚至我們去日本的時候看到日本也保留了一些似乎是宋以前的文化資源,但這只是直覺。迄今為止我們實際上缺乏兩個方面的梳理,一個是實證踐行的梳理,一個是理論性的梳理。這次“新子學”的研討,我覺得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它給我們帶來幾個方面的觸動。我想提這樣幾點:
第一,我感覺對于“子學”的研究,尤其是新型的研究,即如何開始以與當下融入和對接為視角的、跟當下生活接壤的研究和闡述可能還是剛剛開始。首先是“元典”的整理,這個任務是非常重的。比如方勇教授做《子藏》,我覺得這其實是一個非常大的基礎性的工作;而闡釋,是更大的工作。我在新加坡工作的時候,曾經帶著學生一個字一個字地摳《論語》,發現我們傳統的解釋,有很多都解釋得很牽強。比如我們曾經摳了《論語》中出現的十三次“身體”的“身”,它有的時候是指自己,有的時候又是指實體的“身”,有的時候又是指虛體的“身”,與英文中的“I”相對應。但是,我們傳統的解釋,沒有意識到這些區別。比如“唯小人與女子尤難養也”,如果“女子”是說“女人”的話,可能不符合當時的觀點,那么到底是指什么?這些方面的整體研究,我是非常期待的。
第二,中國這種始源性的“子學”思想,公元3世紀之前,非常發達,但是,后來被壓抑了,再后來呢?后世一直很尊崇,但它也是一個沒有充分現代化的思想。這是我的看法。
第三,在當代生活當中,如何踐行中國傳統的思想和倫理?這幾年我自己的人生就經歷了這么一個變化。最初的時候是學魯迅,是個非常憤怒的青年;這幾年又開始讀佛經多一點,喜歡穿漢服。但是如何在精神倫理上踐行這種傳統,把儒釋道融合起來?“子學”對當代生活的融入和踐行,我覺得重要的就是這樣幾個方面,比如政治踐行,我們傳統的精神資源仁愛和民本就可以放在政治踐行這個層面;還有個體的道德踐行,比如我們的“仁義禮智信”當中的“信”“義”,就是道德踐行;還有一種是社會踐行,比如傳統的大同思想、天人合一的思想等。今天,城市霧霾問題,都跟人類對自然過度的掠奪有關。怎么去改變這種現狀,我覺得“新子學”的研究有很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