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電影《花樣年華》與《外出》的藝術相似性與差異性

裴峻可

（四川師范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68）

淺談電影《花樣年華》與《外出》的藝術相似性與差異性

裴峻可

（四川師范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68）

【摘 要】“婚外戀”一直是經久不衰的大熒幕題材。如今，以婚外戀作為題材的電影作品極多，其中中國的《花樣年華》和韓國的《外出》較為典型，分別講述不同時代背景下的人物故事。導演在對人物的設定、影片的處理等方面存在著差異性，但從題材和藝術表現手法上，都顯示出“異曲同工”的藝術相似性。

【關鍵詞】《花樣年華》；《外出》；相似性；差異性

2000年在第53屆法國戛納電影節上，王家衛執導的《花樣年華》以其精致的屏幕美感榮獲該屆電影節技術大獎。2009年,《花樣年華》被美國有線網(CNN)選為史上最佳18部亞洲電影之首；《外出》是韓國知名情感導演許秦豪的第三部作品，在韓國的總票房僅約為81萬人次，卻在日本、新加坡、中國臺灣等國家和地區取得了優異的票房成績，創造了多項票房紀錄。這兩部在國際影壇上風光無限的影片,雖然拍攝時間和國籍不同，故事時代背景不同，卻有著很多的相似之處。

一、《花樣年華》與《外出》的藝術相似性

（一）都以婚外戀為主題

兩部影片不約而同地選擇“婚外戀”題材，講述著兩個悲傷的愛情故事。《花樣年華》的故事發生在1962年的香港，講述了一對各有家室的男女，周慕云與蘇麗珍，在突然發現各自的另一半原來早已成為一對婚外戀的主角后，開始探究彼此的配偶是怎樣開始不尋常的關系。兩顆受傷的心漸漸互為依靠，但最終因傳統觀念的制約而未能走到一起。

《外出》則講述了已婚的仁書和舒英因一場車禍而發現配偶出軌，在照顧各自配偶的日子里兩人幾經接觸產生感情。最終兩人的感情隨著舒英丈夫死去，仁書妻子蘇醒不得不結束。

（二）兩部電影的東方情懷

作為一部以婚外戀為主題的電影，《外出》流露了導演許秦豪所擅長表達的東方情懷，雖然題材通俗，但卻仍然表現得清新含蓄，張弛有度，不落俗套。在電影娓娓道來的敘事中，呈現出一對在變故中心靈傷痕累累、瀕臨崩潰的男女如何慢慢走到一起并且相互溫暖的故事。

《花樣年華》中，導演王家衛將現代人普遍存在的情感困惑與懷舊情緒演繹出了一種東方韻致:含蓄節制、溫婉綿長、余音裊裊、意猶未盡。影片對于理智與情感之間沖突、較量的表現是以懷舊的方式來追憶那一段花樣年華中男女主人公內心情感的起伏，在懷舊的氛圍中,心靈的緊張狀態被淡化了，但觀影過后的惋惜之情卻油然而生。在這里,他把現代都市人的悵惘情懷用東方人獨有的唯美內斂方式演繹得細致入微,如同中國古典的江南園林,別有一種幽怨婉約的風韻。[1]

（三）敘事方式去繁就簡，意味深長

兩部影片中，導演并沒有交代男女主人公另一半的出軌過程，只作為背景并由此展開敘事，并且兩方伴侶的戲份極少，甚至不露面，如此一來，逆著大眾的獵奇心理而去引導觀眾的關注點，則是對導演敘事能力的考驗。兩位導演最終都不負眾望，在敘事技巧方面的處理很值得稱贊。

《外出》恬淡而內斂的敘事風格是影片吸引人的地方之一，影片最大限度地摒除了煽情的臺詞和解釋性的畫面,通過微小的細節來展現情緒的轉變，委婉細膩。例如，兩位不認識的男女主人公一起去安慰車禍受害者的家屬，被無情地驅離后，女主人公難忍委屈，在公路邊無助地失聲痛哭，男主人公心存憐惜卻無能為力。二人在這一過程中沒有任何交流，但卻能從二人的眼神與情緒變化上感受到為背叛自己的人收拾殘局的無奈、無助。

從《旺角卡門》到《東邪西毒》，王家衛電影的藝術風格得以建立和鞏固，形成了其獨特的電影魅力。而《花樣年華》不同于王家衛以往的電影風格，沒有錯綜復雜的情節與人物關系，沒有豐富的電影語言，運用蒙太奇手法，對故事情節進行大刀闊斧地剪輯。影片中看似無序的一幕幕畫面，其實暗藏著情緒的變更。看懂《花樣年華》的秘訣在于周慕云變化的神情與蘇麗珍更換的旗袍——整部影片里，周慕云的神情推動著劇情的發展（神情變化表示關系變化），蘇麗珍的旗袍則推動著場景的變化（著裝變化表示日期變化）。動作和眼神的延伸空間遠遠大于語言的力量。例如，周慕云和蘇麗珍二人晚餐約會，從蘇麗珍旗袍的變化我們發現二人的對話來自兩次不同的晚餐約會，而歸家途中則又是另一次晚餐后。而從這三次約會中周慕云的眼神從生疏尷尬到親近自然，我們看到二人關系的微妙變化。三分鐘，6句話，卻將二人的關系在“虛假的表演世界里”更進一步，情感的變化表達得淋漓盡致，令人拍手叫絕。

二、《花樣年華》與《外出》的藝術差異性

（一）人物的設置

1.男女主人公處境的不同

《外出》中仁書與舒英在車禍中發現愛人的出軌，愛人的重傷昏迷與背叛的雙重打擊，讓二人難以接受，幾近崩潰。之后仁書與瑞英都看到了各自配偶手機里的情話和攝像機中的性愛錄像，這樣的打擊與《花樣年華》中周蘇二人猜測各自配偶是如何開始的、如何相處的相比較，更加的直接、殘酷，更加的讓人難以接受。然而即便他們懷有這樣的情緒，出于過去的感情與責任，他們只能留在身受重傷的配偶身邊照顧。如此種種，使他們的處境更加極端。

2.男女主人公性格的不同

周慕云的懦弱、仁書的感性、蘇麗珍的保守、舒英的勇敢——逃避與面對，理性與感性。

周慕云認為蘇麗珍不會離開她的丈夫，周慕云臨別時在電話中問“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他等待許久，最終離開。他始終放棄自己作為男人在感情中的主動權，詢問“你會不會跟我走”，而不是“我要帶你走”。周慕云的懦弱使得他本應在愛情中處于主導地位的角色缺失，是這段感情成為悲劇的原因所在。他不去爭取感情，反而決定不再找她，最終逃離了香港，逃離現實。同樣，保守的蘇麗珍面對二人的感情也一直選擇逃避，每當自己與周慕云的感情發展更進一步時，總是會故作理性地強調一句“我們跟他們不一樣”，是在警告周慕云，也是在提醒自己，不敢躍雷池半步。一切的情感都被理智所壓制，無法釋放，無法去愛。

但仁書與舒英則不同，任書是感性的，他們時而開心地笑，時而悲痛地哭。任書勇敢地用行動表達對舒英的愛，擁抱她，吻她……最后，在四月春雪中，在兩人都認為是最美好的時刻，決定最后一次外出，勇敢地面對自己的真心，勇敢地表達愛。

（二）相同的故事背景，不同的處理方式

1.對情感變故的處理

看似簡單相似的情節表象之下,兩位導演展現了人在情感變故時不盡相同的精神困境和處理方式——道德倫理戰勝愛情與責任戰勝愛情。

《花樣年華》中，周慕云與蘇麗珍彼此間的關系沉重壓抑。他們彼此有情，卻終究不能沖破道德的約束。“我們不會跟他們一樣的”蘇麗珍的這句話表明了她對這段突如其來的感情的態度——雖愛，卻隱忍、克制，唯恐重蹈覆轍做出不恥之事。整部電影中，旗袍象征著傳統道德理念，蘇麗珍旗袍的花色在與周慕云約會的那段時間變得艷麗，但也仍是在旗袍中掙扎，無法擺脫內心根深蒂固的傳統道德倫理的束縛。他們想打破生活的現有狀態，最后卻又讓生活回到最初狀態。

《外出》中雖然愛人的背叛使仁書與舒英感到困惑、痛苦、幾近崩潰，但又要履行照顧妻子、丈夫的責任。兩人漸漸產生感情后，麻醉了內心的創傷。而就在此時，仁書妻子蘇醒，舒英丈夫去世。一個以家庭為事業的女人沒有了家，而她愛的人呢？仁書無法對哭泣流淚的妻子置之不理，出于責任，他妥協了。看著仁書，舒英意識到該結束這一切，回到原來的生活了。

這兩部電影充滿矛盾和無奈的愛情，透著一絲憂傷和哀怨。雖然愛人的背叛使他們困惑，但在共同度過了一段日子后，一段不可能發生的戀情竟然萌芽，他們在絕望里彷徨，同樣的情形下，設身處地，終于體會到放棄所愛的困難和煎熬，明白意料之外的愛情突然而至時的猶豫和心痛，帶給人們不倫之戀是否愛錯的反思。

2.對于床戲的處理

《花樣年華》中兩人若即若離，蘇麗珍的旗袍都換了若干，但他們的關系還是照舊。片中蘇麗珍在車中靠著周慕云的肩膀說的那句“今晚我不想回去”讓人們浮想聯翩。此處的留白恰到好處，給人似有似無的神秘感。據說這部影片在拍攝的時候有一段激情洋溢的床上戲,但王家衛導演最終舍棄了它。王家衛后來在采訪中講到：“現在有一個想象空間,還會覺得比較美麗一點,要是看得很清楚的話,就會馬上有一個道德的觀念在里面,覺得他們還是在做一個通奸的事情。”我們不得不驚嘆王家衛導演對影片剪輯的“穩、準、狠”，這樣處理后所呈現的效果更符合東方人的思維方式:所有的激情最終以含蓄和克制化開,化成萬種柔情和惆悵,理智最終戰勝情感,但情感卻躲在一個角落里永遠回味著種種美好的過往。影片很好地表現了道德、規范、約束以及克制在傳統東方社會里的力量,表現了東方人情感層面的豐富曲折。床戲的剪去是王家衛導演的明智之舉。[2]

在《外出》中當仁書與舒英在處理事故的過程中得知了各自配偶出軌，這種背叛比車禍更讓他們難以接受，失落、郁悶、痛苦、意圖報復……種種情緒糾葛在一起，令二人忍受著痛苦的煎熬。仁書控制情緒繼續照顧重傷的妻子，在給昏迷中的妻子擦拭身體的時候突然停頓了，身體的不忠是無法擦去的，種種情緒再一次涌入仁書心頭。而且片中還有兩處表現了舒英對欲望從厭惡到渴求——第一處是舒英在調電視頻道時看到了電視節目中播放的男女性愛的劇情，舒英在停頓一段時間后厭惡地關上了電視；而第二處則是舒英浴后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的形體，而后幾經接觸的他們，滋生了新的感情，發生了關系。事情的發展與二人情緒一層一層的鋪墊，使二人關系的發生給人以自然而然、理應發生的感覺。可以說，《花樣年華》的舍去床戲與《外出》的需要床戲，一樣的合情合理。

三、結語

中韓兩部電影,雖主題相似，但兩位導演通過自己的創作想法使兩段婚外情糾纏暖昧，同時又具有開放性。《花樣年華》帶來的是一種對逝去年華與愛情的追憶與懷念，給人以遺憾之美，回味悠長。《外出》被稱為韓國版的《花樣年華》，是導演許秦豪在向王家衛致敬。或許有些靈感來源于王家衛，但他對情感題材有著獨到的想法，拍出了自己的風格——于寧靜之中表達熾烈，于淡然之間體味人生的純真和荒誕，引發當今人們思考在面臨突如其來的感情變故時所做出的無奈選擇。兩位電影導演用自己的藝術實踐和個人風格為我們帶來了不一樣的感受,但都同樣的令人驚喜。

參考文獻：

[1]曾平.現代情感的東方式演繹——從電影《花樣年花》《臥虎藏龍》的東方韻味說起[J].西南民族學院學報，2001(9).

[2]紅鈺.對傳統文化的回歸——論王家衛電影《花樣年華》[J].北方文學,2012(3).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5)08-015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