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4年7月13日上午,由甘肅省委宣傳部、甘肅省文物局、西北師范大學、中國文學人類學研究會主辦,絲綢之路與華夏文明協同創新中心、西北師范大學《絲綢之路》雜志社、武威市廣播電視臺承辦的“中國玉石之路與齊家文化研討會”暨“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活動”啟動儀式在西北師范大學舉行。之后,我們從蘭州出發,一路向西,沿民勤、武威、山丹、民樂、張掖、高臺、玉門、瓜州一線,主要圍繞齊家文化遺址,深入民勤三角城、沙井子柳湖墩、羅什塔,山丹硤口古城、四壩遺址,民樂東灰山、西灰山遺址,西城驛遺址,高臺地埂坡遺址,玉門火燒溝遺址等地進行考察。7月19日,考察團到瓜州后,從瓜州博物館館長李宏偉先生處獲得重要線索。經過大家商議,決定對原定考察路線進行重大調整:7月20日,考察團兵分兩路,一路考察敦煌莫高窟,一路考察瓜州兔葫蘆文化遺址和大頭山。7月21日下午,考察團開始東返,經玉門、嘉峪關、張掖、肅南、民樂、祁連、門源、西寧、樂都、永靖、臨夏、廣河、臨洮等地,考察了王家坡、羅家尕原、齊家坪、云山窯等重要文化遺址。
從7月13日下午出發,到7月26日上午結束,考察團歷時兩周,行程近4300多公里,對河西走廊、青海、臨夏、定西等地的重要史前文化遺址進行了扎實深入的調查。每到一地,我們都要參觀當地博物館,并在高臺、瓜州、臨夏舉辦了三場座談會,總結階段性成果。7月21日上午,在瓜州座談會上,考察團還正式向瓜州博物館移交了20日考察兔葫蘆遺址時采集的重要文物。考察團這次采集到的各色陶片,屬于不同時代:四壩文化時期、漢代、唐代,甚至還有一片元青花!同時采集到的還有史前的石器、青銅時代的銅片、鐵器時代的鐵劍殘片、鈣化的馬骨等(馬骨不慎被一位成員遺失在沙漠中)。這些不同時代的文物遺跡說明兔葫蘆遺址曾經長期充當玉石之路運輸的要塞或中轉站。
在考察中,大家深深感受到,學術研究和文化考察只有秉持科學精神,接地氣,接人氣,與當地政府、文化部門、文化工作者務實合作,才能真正做到文獻資料與田野考察的有效溝通。考察中,考察團成員遵守國家文物保護法,以科學、嚴肅、虔誠的態度對待每一處文化遺址,認真思考、討論每一個學術問題。大家早出晚歸,白天考察、參觀博物館,回到賓館,常常都是七八點,有兩次超過晚上10點。但大多數考察團成員還要寫考察手記、學術總結、整理資料。葉舒憲先生為了不影響其他成員休息,有幾次凌晨3點在衛生間里敲電腦,整理圖片。劉學堂教授利用行程中的空閑時間將考察心得寫到紙上,然后才在有條件時輸入電腦。德高望重的詩人、作家、文物界前領導鄭欣淼部長不顧年事已高,與大家一起討論,一起經受長途奔波,并對考察團提出了非常有價值的建議。作家、阿克蘇地區人大主任盧法政先生雖有腰肌勞損,但經歷考察中的各種辛苦時從不抱怨,積極樂觀,與其他考察團成員打成一片。易華研究員常常拋出一些學術觀點,引發大家激烈討論。考察團兩位女成員安琪博士、作家孫海芳吃苦耐勞,在天氣最熱的時候,與大家一道在戈壁灘里跋涉。7月20日,考察瓜州兔葫蘆遺址時,考察團往返徒步11公里。攝影師馮旭文、何成裕不但扛著20多公斤重的設備忙工作,還要幫助大家搬運行李。攝影助理軍政默默無聞,在攝取資料的同時,致力于對外聯絡,保證了各個考察環節的暢通。
本次考察活動取得了重要成果,其學術上的突破意義主要體現在實現了從玉石之路是否存在的籠統性認識到對其有了深入具體認識的飛躍。
第一,認識到西玉東輸文化現象的復雜性。在史無前例的延續數千年的西玉東輸現象中,自西域進入中原國家的玉石資源具有多樣性,過去學界只集中關注新疆昆侖山的和田玉。本次玉帛之路考察團在瓜州、肅州等地看到多處出產地方性玉石的天然礦藏,結合史書中有關嘉峪關大頭山、玉石障的記載,以及甘肅省考古研究所新發現的戰國至漢代肅北馬鬃山玉礦的存在,可以得出新的認識:除了新疆和田玉之外,甘肅、青海也是西玉東輸的玉石資源地。尤其是在甘肅河西走廊的天然屏障祁連山兩側,都有不同的玉石資源存在。自距今4000年左右的齊家文化開始,西玉東輸的歷史揭開了序幕,時期越早,這些玉料輸入中原或輸入隴中地區的可能性就越大。
第二,瓜州有可能曾經充當古代多處玉石資源輸入中原國家的集散地或匯聚點,即肅北、瓜州北部大頭山,加上原有的新疆和田地區及其他地區??疾靾F在瓜州沙丘包圍中的文化遺址——兔葫蘆遺址所進行的一日考察中,看到有被切割的多種玉石料堆積現象,目前尚不能準確認定其年代歸屬,但是可以判斷出存在著不同地區的不同玉料匯聚瓜州的情況,結合當地學者根據田野調研得出的瓜州地區四處玉門關的新認識,日后的研究需要聚焦瓜州雙塔村的兔葫蘆等重要遺址。
第三,玉門關的多樣性和歷史游動性。作為華夏邊塞詩中最常見的母題,玉門關又稱玉關、玉關頭、玉塞、玉門、玉門道、玉門山等等??疾靾F成員們以為,用“游動的玉門關”理念來考慮問題,或可跳出歷史的謎團。
考察團這一次行程設計主要圍繞河西走廊和齊家文化遺址,不能聚焦馬鬃山,但是如果要從學術上全盤思考“游動的玉門關”問題,就有必要把昆侖山系和祁連山系聯系起來看,還要將和田、敦煌、瓜州和肅北馬鬃山、嘉峪關大頭山、隴中的馬銜山等連成一個西部美玉資源的整體來研究。
我們以前已經將中國人對玉石神話的信仰簡稱為“玉教”,并將其視為華夏國家形成期的一種潛在國教。目前看來,在外來的佛教征服中國之前,能夠相對統一華夏國家版圖和廣大人民共同信仰的,只有玉教。其不成文的教義在文明時代以后的發揮有兩大方面:一是如玉的人格精神,即“君子比德于玉”和“寧為玉碎”;二是和平主義的多元文化互惠理念,即“化干戈為玉帛”。
數千載的西玉東輸文化運動就是玉教信仰驅動下的多米諾文化現象,需要探究的問題很多,尤其是在以比較文明史的國際視野審視其凝聚和催生華夏文明特有的核心價值方面。故宮博物院前任院長鄭欣淼先生從北京經敦煌趕來瓜州加入考察團后,一再強調這個方面。
第四,關于夏朝的斷代問題。西北地區處在黃河農業文化與西北草原文化的接合部,形成了獨特多元的齊家文化。如果真有夏朝,夏是新石器時代或傳說時代到歷史時代的過渡期,也是游牧文化與農耕文化激烈碰撞與融合的時期。從時空內容均可證齊家文化與夏文化相當。此外,齊家文化與羌有關,不僅是周秦文化之源,而且很可能就是夏文化。如果真有夏民族,最有可能形成于黃河上游大夏河地區;夏末商初部族四分五裂,部分演變成了漢族,其他演變成了羌、匈奴、黨項、鮮卑等民族。
另外,學者們還從彩陶傳播之路、貝幣傳播、圖像人類學、文化歷史等方面進行研究,具體成果將體現在隨后的著述中。總之,考察團雖是一個臨時組成的團體,但成員們處處顯示了高度的學術品格和文化素養。短短兩周時間,大家彼此尊重、互相體諒,并與當地學者、文化工作者建立了深厚友誼,這些都為進一步的文化考察和學術研究奠定了基礎,積累了經驗。
2014年9月,《絲綢之路》雜志編輯出版考察特刊;2015年1月,《百色學院學報》以“中國玉帛之路的考察與探究”為題,發表葉舒憲、馮玉雷、劉學堂等學者的文章,專門推介考察成果;2015年4月1日,《絲綢之路》雜志社、內蒙古阿拉善盟政協、新華網甘肅頻道在西北師范大學新校區聯合主辦絲綢之路文化座談會,來自甘肅省文化藝術界的專家、高校學者及主流媒體代表與內蒙古阿拉善盟絲綢之路文化考察團圍繞絲綢之路路線的形成與變化、多民族文化交流與傳播,對絲綢之路文化的挖掘、多形式傳播與開發利用等議題展開了交流討論; 2015年6月,武威電視臺制作了四集電視紀錄片《玉帛之路》。目前,考察團成員著作葉舒憲《玉石之路》、易華《齊家華夏說》 、盧法政《玉路鹽道》、劉學堂《青銅長歌》、馮玉雷《玉帛互動》、徐永盛《玉之格》 、安琪《玉貝成寶》、孫海芳《玉道行思》 正在出版過程中。
另外,省內外新聞媒體對玉帛之路考察活動進行了系列報道。
同時,由玉帛之路文化考察活動衍生的敦煌玉生產項目已經落實,并制作出了首批玉器品。這些玉器品以敦煌玉為玉材,以敦煌壁畫中部分圖案為雕刻原型,生動再現了敦煌文化的博大精深,極大地促進了甘肅省文化產業的發展。
甘肅省委常委、宣傳部部長連輯在講話中指出,要“成立一個專門的論壇,一年還是幾年搞一次,長期堅持下去,制度化、常態化,這肯定是有好處的。而且這方面的文化比佛教文化可能更加具有中華民族文化的民族特色,佛教文化畢竟還是外來文化,玉文化至少不是傳進來的,其他國家,東南亞國家,也有玉文化,但是是各自獨立的,也可能我們更早,也可能我們影響了他們,這是源頭性的東西,這個好好搞一搞,可能是有好處的。而且抓這項文化的研究,可能更加有別于我們和西方文化的差別,需要很好地挖掘,我主張把根據地建在甘肅,不管是昆侖玉還是什么玉,總要有人搭這個臺子。如果可以的話,你們這次順便搞一個報告、一個思路或者一個方案,然后我們看著怎么批一下,機制怎么辦?投資怎么辦?地區協調怎么處理?最后要是按照葉老師所說的能把夏朝定在甘肅,就可能把甘肅的華夏文明傳承創新中心區的建設會搞得更好”。
是為此,我們將依托本省以及全國各地長期致力于華夏文明、玉石文化以及絲綢之路方面研究的專家,共同研究、挖掘、弘揚玉石之路、絲綢之路的深刻文化內涵。隨后幾年中,主辦方還將有計劃地定期組織“張騫之路文化考察活動”、“周穆王之路文化考察活動”、“唐蕃古道文化考察活動”、“吐谷渾道文化考察活動”、“茶馬古道文化考察活動”等系列文化考察活動,通過田野考察、組織學術論壇、出版學術專著和文化考察專著等方式,再現華夏文明輝煌,增強中華文明的吸引力和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