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保安“勵志哥”：碎步流年愛情如詩

朝陽

2015年3月，北大保安常俊曙新書《碎步流年》中的一首首愛情詩走紅網絡，其真摯感人的語句打動了無數年輕人的心。數年前，這位來自河南焦作大學的“勵志哥”，以旁聽生身份游學北大，沖刺碩士研究生考試，曾經名噪一時，但隨后陷入沉寂。這次“重現江湖”，他又給我們帶來了怎樣的勵志傳奇？

雪中狂人，愛情滑鐵盧來得太急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2004年，一個大雪紛飛的中午，河南省汝州市二中教學樓前，首次高考失利的常俊曙踱著方步，高聲吟哦著毛澤東的詩詞，在大家驚愕的目光中，若無其事地走過去。那時，崇尚“真性情”的他，為沒有古代文人的一襲長衫而遺憾。就這樣，常俊曙“雪中狂人”的聲名不脛而走。

1985年8月，常俊曙出生于河南省汝州市米廟鎮關廟村。由于從小喜歡文學，他表現出另類的思維方式。老師評價他“文字幾近完美”，卻因“憤世嫉俗”，投稿屢屢被退。一次，他去語文老師田帥軍家，嚴肅地說：“田老師，我想考北大！”根據他當時的成績，考北大比較困難，但他為什么這樣說呢？常俊曙回答：“我喜歡那里兼容并包、思想自由的學術氛圍。”田帥軍私下對人說：“這個孩子身上有名士之氣。”

但第一次參加高考，常俊曙的成績卻離北大的錄取分數線甚遠。高三再次復讀后，他結合自身實力，于2005年考入了焦作大學中文系（專科）學習。在為期三年的大學生涯中，常俊曙每次上課總坐第一排，老師請學生上臺讀文章，他也是第一個舉手。大二下學期，常俊曙擔任學校“新苑”文學社主編。隨后，漂亮、大方的外語系小師妹宋爽加入文學社。常俊曙對她怦然心動，內心充滿了激情。

一天，開完辦刊會議，宋爽有點難為情地問常俊曙：“你有自行車嗎？”他說：“有。你有什么事情？”宋爽回答：“我想到校外診所取熬制的湯藥。”常俊曙從五樓搬下自行車，趕到女生宿舍樓下。等到宋爽，他鼓起勇氣說：“我送你去吧。”宋爽沒有拒絕。坐在車后座上，聽著常俊曙噓寒問暖，宋爽不由得對這個知識淵博的“怪人”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終于，一個晚上，常俊曙問宋爽：“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宋爽回答：“挺好的。”“那我們在一起吧。”常俊曙有些迫不及待了。宋爽反問道：“你心目中最美的女性是誰？”常俊曙回答：“白素貞，《新白娘子傳奇》里面的那位。”宋爽幽幽地說：“可惜我不是白素貞。你不嫌棄我嗎？”常俊曙認真地說：“你和她一樣純凈、美麗！”說著，就把宋爽擁進了懷中。

那個暑期，常俊曙和宋爽在校外租了兩間房，為了讓女友放心，他堅決主張一人一間。他們購置了鍋碗瓢盆，常俊曙非常喜歡吃宋爽做的西紅柿炒雞蛋和紅燒肉燜豆角。寒假時，宋爽與老鄉們租客車凌晨回鄉，常俊曙冒著鵝毛大雪送她上車，然后對著車窗喊：“注意安全，一定要讓家人知道我的存在。”看著佇立在大雪中凍得嘴唇發紫的男友，宋爽哽咽著說：“你也照顧好自己。”

春節后，返回校園的宋爽請常俊曙吃飯，一種生疏感在兩人之間油然而生。宋爽說：“我的家人不同意咱倆的事情，我們分手吧！”

2008年那個畢業季，宋爽最終離開了常俊曙。大學畢業幾個月，常俊曙始終不愿離開校園，他試圖挽回這份感情，時常徘徊在外語系女生宿舍樓下吟詩作賦，并高喊宋爽的名字，被人誤認為是瘋子。“你別纏著我了，我已經開始新的戀情。”宋爽最終熄滅了他心底殘留的一絲希冀。

失戀的痛苦，加上專升本沒有通過，常俊曙找不到青春的去路，幾近絕望。

蟄伏北大，愛情在流轉中艱難挺進

2009年6月，常俊曙去北大做保安，開始了尋找真正人文精神的旅程。他一邊在北大上班，一邊旁聽中文專業課程，直接由專科沖刺碩士研究生考試，與另一名北大保安甘相偉（著有《站著上北大》一書）名噪一時，成為網絡紅人。但由于英語不過關，“保安勵志哥”常俊曙的考研夢很快破滅了，這令他陷入了深深的自卑和茫然中。

這時，北大中文系大四的一名本科女生，走進了常俊曙的生活。那段時間，他們一起在百年大講堂觀看芭蕾舞《天鵝湖》，到老教授家過冬至、吃水餃。常俊曙還給這名女生買了自行車、羽絨服……然而，這段夢幻般的戀情尚未開始，就曇花一現般結束了。不久后，女孩對他說：“越來越發現你不食人間煙火，我們太不合適了。”這段朦朧感情的失去，使常俊曙曾經受傷的心雪上加霜。

2012年初春的一天，常俊曙去北大圖書館還書，恰巧保安大隊有急事呼他，他便將書委托給一位新來的女管理員暫時保管。對方微笑著說了句：“中。”樸實的鄉音一下子打動了常俊曙的心。

三天后，常俊曙與幾位老鄉聚會，竟然又見到了那位名叫付蘭的女管理員。“是你？”兩人幾乎同時聽到了對方內心的疑問。付蘭羞澀地笑了，常俊曙依然瞪著眼睛。當晚，他們聊到了各自理想中的人生。常俊曙說，他想孑然獨立，在滾滾紅塵中尋找內心真實的自我。付蘭則表示，她只是想過一種平淡的生活。“可是，就是這么一種簡單的要求，看起來也是奢侈的。”付蘭淡淡的憂郁，在常俊曙眼里像極了一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此后，幾次聚會，常俊曙都約上付蘭。他那顆塵封已久的春心，似乎也在萌芽復蘇。

然而，付蘭的若即若離和美麗淡然，讓他無法將“愛”字說出口。于是，他就想到了寫詩：“倘若人生是囚，莫做金錢的囚——終究無味，勿做權勢的囚——畢竟太累，要做，就做愛情的囚。守著月光，守著紅顏，走到人生的盡頭。圓也中秋，缺也中秋。”捧讀著常俊曙的詩句，付蘭為這個保安哥的才華和濃情感動不已。

付蘭是河南省信陽市人，2007年從商丘職業技術學院專科畢業。蟄伏北大成為圖書管理員后，她一直在為自考北大哲學系心理學專業而努力。常俊曙很欣賞她的想法，欣然表示可以輔導她。

此后每一天晚上，付蘭只要不上班，就去常俊曙那里，與他一起讀書學習。兩人時常學習到晚上10點多，常俊曙才送付蘭回去休息。

一個夏夜，常俊曙繞著均齋查樓，發現了一只刺猬，就趕緊跑回去告訴了付蘭。付蘭不信，常俊曙就帶著她去尋找。可刺猬早已跑得沒影了，常俊曙有些失望，付蘭在一旁嘟著小嘴說他騙人。常俊曙急得四處搜尋。沒多大會兒，他又發現了那只刺猬。付蘭也高興起來。她輕輕地走過去，俯身看著那只可愛的精靈，伸手觸摸它。常俊曙在一邊喊了聲：“咬你！”付蘭嚇得手一哆嗦，指尖撞上了刺，“啊”地叫了一聲。常俊曙著急地問：“流血了嗎？刺痛了嗎？”付蘭沒有理會，低頭看時，刺猬早已逃走了。付蘭顧不得疼痛，一直抱怨常俊曙嚇走了刺猬。常俊曙逗她說：“你要是喜歡，待會兒我給你抓一只。”付蘭急忙擺手說：“不要不要，人家自由自在的多好啊，不要再打擾它了。”常俊曙握住付蘭的手，心疼得半天沒說話。女孩的善良，深深地打動了他。

于是，兩位在未名湖畔漂泊的年輕人，因共同的追求而正式相戀了。常俊曙送給付蘭一條白裙子，付蘭為他精心選了刻著“常俊曙”三個字的生肖牛。“這是一頭勁牛，奮蹄向前沖。我期待你有孺子牛的精神。”付蘭的祝福讓常俊曙渾身充滿了力量。

此后，北大食堂內，人們總能見到一對形影相隨的年輕人。那位有著淡淡笑容的女生，打了飯菜并不著急吃，總是等到一個有著高傲書生氣的男生落座后，才幸福地笑著，將飯菜先送到對方嘴里。付蘭還把在自家茶園親手采摘的春茶泡給常俊曙喝，規定他每天吃雞蛋不能超過兩個。看見付蘭胖了，常俊曙就讓她少吃零食，用紅棗、蓮子給她煮粥吃。

常俊曙非常期待可以拜訪北大著名教授、魯迅研究專家錢理群先生。很多次，他無奈地問付蘭：“如果你是錢先生，你愿意為一個保安的書寫序嗎？”付蘭知道，常俊曙一直有出書的夢想。她說：“保安和學者的尊嚴是平等的。如果我是錢先生，我會給你寫序。”這個回答很堅定，但這份堅定時常讓常俊曙彷徨和痛苦。他深受魯迅的文風和思想影響，來到北大，也是為了尋找一種自由的人文精神。可是，錢理群能答應他的請求嗎？

“你可以試試。沒試怎么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給你寫序呢？”付蘭的話有道理。有一天，錢理群到中文系取信，被常俊曙攔住了。聽說這個保安感人的經歷后，老教授還真的答應了給他的書寫序！這令常俊曙和女友激動不已。

付蘭買來兩箱核桃露，讓常俊曙補補腦，繼續為自己的書稿做編輯整理工作。有時累了，兩人就沿著未名湖畔跑步。常俊曙將書稿認真地改了6遍，每改一遍，都要請付蘭審核。付蘭常常被他的時評逗笑：“你也太有才了，罵人都不帶一個臟字，真有點魯迅遺風啊。”常俊曙夸張地一甩頭發，故作慷慨激昂地說：“大丈夫，當如是也。”然而，讀到一些她認為思想較為悲觀、觀點較為極端的文章，付蘭也會提出質疑。對于那些情詩，每每看到，付蘭都要跑到角落里，偷偷地臉紅，偷偷地淺笑。

歷經波折，在愛情呼喚中雙劍合璧

然而3個月過去了，常俊曙一直沒有接到錢理群的回復電話。他說：“看來事情黃了。”付蘭勸他：“這么著名的學者是不會食言的。沒寫，也許他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也許他要好好地研究一下你的文章。”

付蘭說得沒錯。當時，錢理群由于事情太多，沒顧上寫序。幾天后，錢理群打來電話：“俊曙，序我已經寫好了。”電話這頭，常俊曙興奮地跳了起來。讀著洋洋灑灑6000字的序言，尤其是看到錢先生稱贊他為“北大真正的精神流浪漢”時，常俊曙熱淚盈眶。付蘭說：“俊曙，你找到了知音，很幸運。”常俊曙一把抱起付蘭，說：“你更是我的知音。世上還有比我更幸運的人嗎？”

在付蘭的悉心照顧下，常俊曙一步步走出人生的低谷，找到了自信。在他的鼓勵下，付蘭考入了北大哲學系心理學專業，學習本科課程，掀開了青春新的一頁。

2013年5月中旬，常俊曙和付蘭乘火車奔赴付蘭老家。火車上，對座一對夫婦和他們聊天，問常俊曙：“你是信陽的女婿吧？”他點點頭：“是的。”付蘭則羞紅了臉，淺淺一笑，柔情似水。

在付蘭家的茶園內，常俊曙學會了采摘茶葉。付蘭說：“一芽一葉的嫩茶是上等的。”常俊曙調侃她：“那是否可以說，一輩子只愛一個人的愛情是上等的？”付蘭默默地笑了。

晚上，付蘭的母親委婉地說：“俊曙啊，你也28歲了，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不過，按照我們這里的習俗，結婚之前必須買房。”常俊曙回答：“阿姨，房子會有的。我現在家里困難一點，況且我們的工作地點都沒確定，房價又太高，暫時買不了……”付蘭的母親沉默了，臉色有些難看。常俊曙偷偷將付蘭約出去：“我沒有房子，什么也沒有。”付蘭安慰他：“我看重的是你這個人。”

當年中秋節，他們的愛情并沒有因為父母的反對而終止。在北大紅三樓陽臺，他們在搖曳的燭光中對月發誓：“這輩子，常俊曙誓與付蘭攜手風雨，白頭到老！”

看到女兒執意要嫁給一名窮書生，愛女心切的父母急了，他們向付蘭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她的男友買不起房子，就把她帶回老家！

一直意氣風發的常俊曙被現實擊懵了。沒有錢，愛情可能就灰飛煙滅了。付蘭幾次含淚向他訴說“家里不同意咱們的事情”，常俊曙為此火了。他對付蘭，也是對自己說：“我一定要把自己的書發行出來，我要讓你們看看，我常俊曙并非百無一用的書生！”

那段時間，他們約定不再見面。“如果我們彼此不再思念，也許可以不再相見。”可是，兩周不到，常俊曙就憋不住了：“付蘭，你想我了沒有？”付蘭淡然一笑：“你說呢？笨蛋！”說著，就迎上來給了男友一個溫暖、結實的“熊抱”。常俊曙心里又卷起了幸福的狂潮，他知道，愛情之神最終還是將丘比特之箭射向了自己。

2014年7月，在付蘭的全力支持下，常俊曙六易其稿的30萬字詩文集出版。隨之，“勵志保安哥出詩集”“北大保安出版30萬字情詩”等新聞紛紛見諸報端。在媒體善意的造勢下，常俊曙的《碎步流年》一書賣得很火！他寫的情詩也引發了數十萬網友的瘋狂轉載：“晚風/吹著櫻花之夢/美麗的姑娘啊/不要哀傷/立下/這樣的婚誓/月兒/便是我的衷腸……”付蘭的父母收到常俊曙寄來的新書后，也默許了他和女兒的愛情。

2015年新春伊始，常俊曙開始牽著女友的手四處看房，他有一個明媚而卑微的夢想：有一天能用自己出書的版稅，在京城首付得起一套哪怕只容得下一張床的小房子。

最近，付蘭在北京某公司找到了一份行政秘書的工作，“勵志保安哥”蹬著三輪車載著女友為她搬家。常俊曙問付蘭：“人家都開著寶馬、奔馳，我卻蹬著三輪車，你不覺得寒酸嗎？”女友幸福地依偎著他：“但我不想哭，只想笑，哈哈！”

〔編輯：吳萬夫〕